看來,趙國最后一點復國的火種,估計也得徹底湮滅在逃亡的深山里了。陳夏看著背上依舊昏迷不醒、對家國劇變一無所知的趙櫻,心中只剩下無盡的苦澀與嘆息。他本想尋個安全點的趙國城池將她安頓下來,再想辦法聯絡張秀。如今趙國已亡,山河易主,張秀那四層煉氣境界估計自身難保,成了楚國重金懸賞的通緝要犯,這趙櫻…看來是注定要像個燙手山芋般,暫時得跟著自己了!
“罷了…”陳夏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認命般的決斷。此地不宜久留!他不再猶豫,強提一口氣,他背著趙櫻,走到一處僻靜的街角陰影里,確認無人注意后,再次催動丹田內所剩無幾、幾乎要枯竭的陽氣,激發了最后一張寶貴的飛行符。身形化作一道極其黯淡、毫不起眼的流光,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遠離這片亡國焦土、位于北方的羅天城方向,疾馳而去!
足足飛行了接近兩日,中間停下來休息吃飯,現在陽氣接近枯竭強如陳夏也得靠著辟谷丹度日,幸好這玩意他的儲物袋里有很多,當熟悉的羅天城那高大堅固的輪廓終于出現在地平線上時,陳夏緊繃了數日的心弦,才如同拉滿的弓弦被緩緩松開,略微放松了一絲。他依舊保持著謹慎,沒有直接飛入城內,而是在城外數里的一片荒僻野地里降落。收起飛行符,他背著趙櫻,如同一個遠行歸來的旅人,低調地步行入城,穿過熟悉的街巷,回到了自己在城中租住的那座僻靜小院。
其實,在回羅天那漫長且顛簸的飛行途中,趙櫻倒是短暫地醒轉了一次。陳夏見她眼皮微動,趕緊把打聽到的那堆糟心消息——“趙國亡了,張秀跑了,你光榮晉升為通緝犯家屬了”言簡意賅、不帶任何修飾地給她復述了一遍。剛琢磨著小心翼翼地問問這位姑奶奶,接下來有何高見?或者有沒有其他親戚朋友可以投奔?話都滾到舌尖了——
好家伙!
沒等他說出口,趙櫻那邊喉嚨里“呃”地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眼白一翻,腦袋一歪,整個人又軟綿綿地、干脆利落地暈菜了過去,速度快得讓陳夏措手不及。
陳夏當時心里的彈幕瞬間刷屏:‘得嘞!這金貴的包袱算是徹底砸小爺手里了!得,不想當保姆也得先供著這位祖宗。等哪天小爺我時來運轉,逮著那張秀那小子,非得把這燙手山芋…啊不,是這嬌滴滴的拖油瓶,原封不動、完璧歸趙地甩回給他不可!還得收點利息!’
將趙櫻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廂房里那張簡陋但還算干凈的木板床上,蓋好一床薄被。看著她蒼白憔悴卻依舊難掩秀美精致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陳夏心頭莫名有些煩躁,嘆了口氣,轉身關上房門。
現在的他,當務之急是恢復自身那慘不忍睹的傷勢!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急需大量的陽氣丹!如同久旱的禾苗渴盼甘霖。他沒有選擇返回宗門。帶著一個身份敏感,且昏迷不醒的陌生女子回去,無異于自找麻煩。不僅會引來同門探究的目光、不必要的非議甚至嚴厲的盤問,更有可能暴露趙櫻的身份。萬一宗門里某些人暗地里與如日中天的楚國,或者趙國那些不成氣候的殘余勢力有所勾連…那感覺,麻煩絕對會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永無寧日!
他立刻掏出那枚聯絡小四的玉牌,快速注入一絲微弱的意念:“小四,急!備上品或者中品火屬性和木屬性的陽氣丹一百顆,下品五十顆,速送至我院落!”想到即將花出去的大把陽石,陳夏就覺得心肝脾肺腎都在抽痛。待玉牌光芒黯淡下去,他肉痛地呲了呲牙,暗暗發狠:“黃山老狗!小爺我記下了!今日花出去的每一塊陽石,他日定要你十倍、百倍地吐出來!連本帶利!”
小四的辦事效率一如既往地高。不到一個時辰,院門外便響起了熟悉的叩門聲。陳夏開門,小四滿臉堆笑地遞上一個沉甸甸的儲物袋:“陳仙師,您要的丹藥,全在這兒了!上品的陽氣丹本店現在暫時沒有,就給您收羅了中品的五瓶,下品的五瓶,每一瓶是十顆,每瓶都有標明是何屬性。按老規矩,給您抹了零頭,承惠三千三百陽石!”陳夏面無表情地接過袋子,神識一掃確認無誤,忍著滴血的心痛,將幾乎掏空家底的陽石付清。看著小四歡天喜地離去的背影,陳夏感覺自己的錢袋子在哀鳴。
丹藥到手,陳夏卻并未急著閉關療傷。他想了想,又在城中尋訪了幾位稍有名氣、專給凡人看病的老大夫,許以重金(凡俗金銀),將他們一一請到了自己這座僻靜的小院,為昏迷的趙櫻診治。
幾位大夫輪流診脈、觀氣色,最終由一位須發皆白、經驗最為豐富的兆羅大夫下了定論。老大夫捋著胡須,眉頭微蹙:“這位小姐…外傷倒是不顯,內腑略有震蕩,但非主因。她主要是心脈受損,氣血虧虛到了極點!依老夫看,必是遭受了極其慘痛劇烈的精神打擊,心神受創過重,魂魄驚悸不安,這才導致昏迷不醒。此乃心病,非藥石可速愈。只能以溫養氣血、安神定魂的方子慢慢調理,假以時日,待其心神稍安,自然會蘇醒。切記,醒后萬不可再受刺激,否則恐有反復暈厥之憂。”說罷,提筆龍飛鳳舞地寫下一張藥方。
陳夏接過一看,果然都是些人參、當歸、茯神、遠志之類的凡俗藥材,并無靈植。他隨手塞給兆羅大夫一小錠金子和一些散碎銀兩,當時他在趙櫻帶領的寶庫里面也順手拿了一些金銀,沉聲道:“有勞兆大夫。煩請您代為采買藥材,每日按方煎煮好,準時送到我院門口即可。診金藥費,不會虧待。”老大夫掂了掂分量,滿意地點點頭,告辭離去。
安排好這一切,陳夏回到趙櫻床前,給她掖了掖被角,看著她即使在昏迷中也緊蹙的秀眉,搖頭低嘆一聲:“唉,也是個苦命人。”轉身輕輕帶上門,離開了廂房。
直到關門聲響起,一直靜靜躺著的趙櫻,緊閉的眼角處,才無聲無息地滑落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沒入鬢角。
陳夏這才有心思仔細打量這座由小四幫忙“精心”重建的院落。之前來去匆匆,從未細看。此刻環顧,發現這小院確實被搞得相當“氣派”。
院子正中央,是一棟嶄新的兩層紅木小樓,雕梁畫棟,頗為精致。趙櫻住的是西側一間獨立的單層客房。小樓前,是一個頗為寬敞的庭院。院子一角,有一口用青石壘砌的古樸水井,顯然是舊宅遺留之物。井邊不遠處,有一個新砌的、光禿禿的小花壇,里面空空如也,連根雜草都沒有。陳夏琢磨著,這花壇的位置,很可能是將原本后院的簡易藥田,強行“移”到了前院當裝飾,結果弄得不倫不類,反倒顯得庭院空落落的,透著一種新宅特有的生硬感。
他皺了皺眉,在儲物袋里翻找半天,總算找出幾株以前趕路時隨手采摘、品相普通、靈氣微薄的廉價藥草——一株葉片肥厚的碧玉蘭,兩叢開著零星小黃花的向陽草。他走到花壇邊,隨意地將它們栽種下去,聊作點綴。看著那幾株蔫頭耷腦的藥草,陳夏撇撇嘴:“總比光禿禿的強點。”
忙活完這點“園藝”,他步入小樓。樓下廳堂頗為寬敞,擺放著幾張嶄新的紅木桌椅,擦拭得锃亮。側邊有一個房間,推門進去,里面陳設簡單,一床一桌一椅,跟普通客棧的客房別無二致。
他拾級而上,來到二樓。二樓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整個空間被打通,顯得異常空曠,只在角落鋪著一張厚實的蒲團。這里顯然是為他修煉準備的靜室。靜室旁邊,有一個沒有裝門的隔間,里面赫然擺放著一尊半人高的黃銅煉丹爐!爐身古樸,刻著簡單的聚火符文,雖然品階不高,但勝在齊全實用,爐膛內還殘留著些許未曾清理干凈的藥渣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