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風能勝濕

一、理論依據

古人認為在自然中，潮濕之處多無風，有風之處多無濕，風過濕退，故風能勝濕。在中醫五行理論中，木屬肝，秉風散之性，土屬脾胃，秉濕土之氣，木克土，則風亦勝濕。“風能勝濕”是中醫治療法則之一，源于《內經》，“濕傷肉，風勝濕”（《素問》），發揚于張仲景和金元時期。張仲景治療水氣病運用防己黃芪湯和防己茯苓湯中運用防己就是體現祛風勝濕之理，金元時期李東垣云：“濕寒之勝，當助風以平之”（《脾胃論》），升陽除濕湯是其代表方劑，又如《內外傷辨惑論》中之羌活勝濕湯、《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中之大秦艽湯等，都充分地體現了“風能勝濕”的治療思想。明代趙獻可則在前人對濕病的治療經驗之上，又提出了升陽風藥治濕的理論，在其《醫貫》中云：“夫濕淫從外而入里，若用滲淡之劑以除之，是降之又降，是復益其陰，重竭其陽……反助其邪之謂也，故用升陽風藥即瘥……大法云：濕淫所勝，助風以平之。又曰：下者舉之，得陽氣升騰而愈矣。”又至清代葉天士云“用藥總以苦辛寒治濕熱，以苦辛溫治寒濕，概以淡滲佐之，或再加風藥。”在治療濕溫病中為使用風藥勝濕指明了施治思路。

二、證治評析

1.濕病的特點

《臨證指南醫案》中云：“濕為重濁有質之邪，若從外而受者，皆由地中之氣升騰，從內而生者，皆由脾陽之不運。雖云霧露雨濕上先受之，地中潮濕下先受之，然霧露雨濕，亦必由地氣上升而致……其傷人也，或從上，或從下，或遍體皆受，此論外感之濕邪，著于肌軀者也。”其特點：濕為陰邪，易損陽氣；濕性重濁；濕性黏滯，阻滯氣機；濕性趨下；濕多夾溫熱等。濕邪又具有一定的季節性、地域性和人體個體的特稟性。

2.濕病證候

濕邪為病無外乎外濕和內濕。由于濕邪有上述特性，故而致病、起病緩慢、病程長、纏綿難愈、病后多虛實夾雜。

外濕多由淋雨受寒、水中作業、居住潮濕等所致，病邪淺則傷肌膚筋脈，深則入里，則傷臟腑，累及氣血陰陽。

內濕多由肺脾腎之虛，水液代謝失調，聚水成濕，布于三焦。濕侵肌膚則為水腫、濕疹、濕毒等；濕入筋脈關節則為痹病、歷節病等；濕停上焦則為咳喘、胸痹等；濕阻中焦則為胃痞、泄瀉、嘔吐、胃痛等；濕趨下焦則為淋證、帶下、腸癰、癃閉等；濕熱相阻，則為濕溫、黃疸等。

3.治則方藥

治濕方法很多，包括芳香化濕、淡滲利濕、清熱燥濕、溫化寒濕、祛風勝濕等。

本文專題討論“風能勝濕”，“風”指祛風之功用的藥物。祛風藥物或辛香發散、或宣暢氣機、或升陽透散等，其特性能上能下、可外可內，暢一身之氣機，鼓舞一身之陽氣，更能引經報使，宣導百藥，又可增效、健脾益氣、補腎益精、疏導肝氣、清熱瀉火、利水消腫、除濕消滿、活血化瘀、開通關竅等。濕侵肌膚者可祛風濕、利水濕、疏肌表，可選防己黃芪湯、防己茯苓湯、消風散等；濕入筋脈關節者可祛風濕、舒筋脈、利關節，可選蠲痹湯、羌活勝濕湯、防風湯、薏苡仁湯等；濕蔽上焦者可祛風濕、宣肺氣、化痰濁，可選止嗽散、寬胸丸、射干麻黃湯等；濕阻中焦者可祛風勝濕、理中焦、和胃氣，可選香蘇飲、藿香正氣散、痛瀉要方等；濕趨下焦者可祛風勝濕、利水、化濁氣，可選假蘇散、柴苓湯等；濕熱浸淫者可祛風勝濕、清熱邪、泄水濁，可選麻黃連翹赤小豆湯、藿樸夏苓湯等。

以上所有祛水濕之方劑中，均有風藥配入其中，或為主藥，或為輔藥，其主要功用為祛風勝濕，在臨床中經常運用的“風藥”大致包括防風、防己、羌活、升麻、柴胡、荊芥、川芎、前胡、藿香、紫蘇、淡豆豉、香薷、桂枝、麻黃等。風藥或單味使用，或數味并用。“風藥”臨床用之十分廣泛，其不僅能解表，還有勝濕、通絡、止痛、散寒、宣肺、理氣等功效，其性溫熱剛燥，易傷津耗陰，用之過度或過久會耗傷正氣、助火化熱等，所以臨證用之宜遵東垣之意，藥量宜輕，還需結合其他祛濕之法，使之濕去而不傷脾、不耗陰、不助火，靈活運用祛風勝濕之大法，充分體驗“風能勝濕”之要旨。

三、臨證案例

黃×，女，45歲，職員，1986年8月7日，初診。

平素有“膽囊炎、膽結石”病史，一周前在海邊旅游，進食大量海鮮，復吹風，即發脘部疼痛陣作，惡心欲吐，惡寒微熱，不思納谷。急在當地診所開具顛茄片、胃復安，服用2天，未見起效，且尿黃、面黃、目黃，甚是擔憂，即刻趕回本地，來先師處診治，B超示：肝區光點密集，膽囊增大，壁增厚，膽囊內見數枚強回聲團，最大1.2×1.0cm。肝功能示：谷丙轉氨酶88U/L，谷草轉氨酶68U/L，谷氨酰轉移酶256U/L，總膽紅素45μmol/L，直接膽紅素28μmol/L，血常規示：白細胞13.2×109/L，中性粒細胞82%，血淀粉酶88U/L。

初步診斷為膽囊炎、膽結石伴淤膽性黃疸。門診予抗感染3天，同時予中藥，察舌苔薄黃膩，舌質邊尖紅，脈細數。先師認為恙由夏季暑熱復加吹風感受寒涼，加之進食大量海鮮，感受濕邪，表里感邪，化熱犯于肝膽，表邪尚未盡解，濕熱已蘊肝膽，肝失疏泄，膽汁外溢致發黃疸。治以祛風化濕，疏中解表，清利肝膽，方用藿樸夏苓湯化裁。

藿香10g、淡豆豉10g、法半夏10g、厚樸10g、郁金10g、金錢草20g、虎杖10g、車前子草各15g、赤茯苓10g、澤瀉30g、杏仁10g、焦山楂30g、六一散（布包）20g，共3帖。

藥后寒熱去，惡心除，脘痛亦減。原方去淡豆豉，加香附10g、紫蘇梗10g，茵陳30g，前后共20劑。復查B超示：膽囊縮小至正常，肝功能正常，1個月后行膽囊摘除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