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提問

沼野：最后請大家進行提問。

提問者1：翻譯類書籍中有沒有已經絕版的，但這類書又是我們應該讀的書？

川上：絕版的情況我不太懂。我喜歡米歇爾·萊里斯的《非洲幽靈》（細田直孝譯，現代思潮社，1970年），受到他的影響。剛才所說的“三麗鷗SF文庫”只能從舊書店弄到手，作者陣容很強大。

沼野：現在網上書店發達，通過網絡可以很簡單地查到舊書。最近有很多年輕人喜歡清潔，說舊書很臟，討人嫌。不管怎么說，與書本的邂逅很有意義，比起在網上查閱，有點時間的話，自己去舊書店親自尋找更有樂趣。

川上：舊書店很有意思的，可以買到自己想買的書。過去街上的舊書店都是這樣的，有特點的舊書店有很多，去到那里會遇到自己想買的書。

沼野：已經絕版的俳句書有沒有好一些的？

川上：俳句書幾乎都絕版了。

沼野：平井照敏編輯了明治時期到昭和時期俳句詩人的句集《現代俳句》，由講談社學藝文庫出版。這些俳句詩人比小澤實出道要早。我覺得讀了這本句集可以算閱覽全部現代俳句了。

小澤：是啊。雖然不太嚴密，但可以全部閱讀到。不過，價錢有些貴。

川上：是的。前幾天我想在網上買，結果要花費兩千日元。

提問者2：我在神奈川縣做教員。我在教室里教授古典時，感覺是在一邊解釋一邊教。以此為契機，有時會從學生那里得到意想不到的解釋。具體說來，我使用的教科書上刊登有川上老師的《水蝎子》（2000年，刊載于《東京新聞》，收錄于短篇集《葉月》），讀過這個作品的學生說，小說的吃飯場面印象深刻，在吃飯期間體現了人際關系，吃飯場面成為故事的分界線。如果我要回答這個學生的問題，答案會是怎樣的呢？能否告知？

川上：這個學生很犀利呀。《水蝎子》講述一位女孩春子暗暗喜歡一位即將退役的棒球選手玄坊的故事。這位選手在職業棒球界活躍，后來肩膀受傷接近退役，住在女孩家附近。兩人走路時，發現盆里有只水蝎子。通過這種東京不太見到的動物，我想要書寫這種有些古舊的令人懷念的東西。

提問者2：學生有一種感想，即您是不是把玄坊封閉的精神打開這件事寄托在春子這個名字上了呢？

川上：嗯嗯，這位學生讀懂了作者的無意識。我自己沒有意識到。

提問者2：上課時怎樣才能引導出這樣的解釋呢？各位老師，能否給出建議。

小澤：深入閱讀是很好的。我認為現在的指導方針很好。

沼野：這些內容教科書里有登載嗎？如果登載了，閱讀作品是一種義務。如果以義務的名義去要求閱讀，再好的作品都會變得索然無味。這感覺像是一種宿命。因為老師指導得好，所以產生了那么好的感想。我在大學授課每天都想這樣的事情，如果有興趣的話，請來聽我的課。不僅是日本學生，外國留學生的讀解也十分犀利。

提問者3：您在隨筆中寫道：五歲時去了美國，還尿床，因此受到了歧視……

川上：小時候常尿床的。不過，不是現在說的“校園霸凌”，我有點跟不上大家，被大家認為是弱者，是這樣的感覺。

提問者3：看過您的描寫，今天直接聽您講話，我覺得您的體驗是很痛苦的體驗。有些客觀觀察事物的內容也反映在作品中了。我認為主觀和客觀的搭配非常好，作品不同，主觀和客觀的搭配也會不同。您怎么看？

川上：也許是那樣。只是，如果過度分析我自己的小說，我就很難寫下去了。我是這種類型。關于您提問的主觀和客觀的搭配，我確實沒想過。抱歉了！

提問者4：川上女士初中時就進入文藝部，您說自己寫過SF小說。這種SF小說的構思是如何形成的？

川上：我總是在想，這個構思是從哪里來的呢？我自己也想問一下自己呢。不過，想寫的時候構思就來了。想寫什么的時候，從正在閱讀的東西中也會產生構思，或者從跟人交談的話語中產生構思。我的傳感器工作起來變得容易，由于截稿日期的存在，它使我的傳感器一直運轉。

沼野：俳句詩人的截稿日就是俳句會的日子吧。

小澤：是的。截稿日期的限制很嚴格。沼野：在多大程度上能夠遵守截稿日期，不同的作家或詩人情況各不相同。我一般是到了截稿日才想起寫東西，對于編輯來說，我是那種讓他們頭疼的可惡至極的人。相反，詩人谷川俊太郎速度很快。我聽說過他在截稿之前很早就把稿子交給編輯了，結果編輯搞不懂是什么稿子而大吃一驚。我是大學老師，平時必須要面對本科生和研究生的論文。像讀書報告、畢業論文、碩士論文、博士論文，各種論文都有截止期限。提前交的學生很少，大部分學生臨近期限時才交論文，很多時候還聽到學生的不得已的申辯。我自己都是經常不遵守截止期限的人，在截止期限方面對學生要求也不嚴格。但是有了截止期限這個東西也讓人為難，沒有它也為難。還有一種終極的截止期限，編輯在你身邊等著，絕對不讓你逃走。在截止期限之前必須要完成。這不是針對學生，而應該說是針對我自己。

川上女士、小澤先生，今天對談了這么長時間，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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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科學幻想（Science Fiction）的縮寫，主要指以科學為題材呈現未來或幻想出 來的世界的作品。

[2] 出自美國兒童文學家蘇斯博士的作品《戴帽子的貓》，原文應為“The Catin the Hat”。

[3] 指日語五十音圖，日語由平假名、片假名、漢字構成，平、片假名是日語的 表音字母，其發音用即羅馬字母表示。

[4] 芬蘭兒童文學作家杜芙·顏生的一部世界名著，講述了長得像河馬的精靈“姆明”的故事。

[5] 柳德米拉·葉甫蓋尼耶芙娜·烏利茨卡婭，1943年生，俄羅斯小說家，畢業于莫斯科國立大學遺傳學專業。作為兒童文學家登上文壇，1993年憑借《索尼奇卡》一舉成名，居住在莫斯科。著述有《女人撒謊時》、《庫科茨基醫生的病案》等。

[6] 森見登美彥（もりみとみひこ），1979年生，小說家，籍貫奈良縣生駒市。京都大學農學系畢業，以《太陽之塔》獲得第十五屆日本奇幻小說大獎，以小說家登上文壇，憑借《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獲得2006年度山本周五郎獎，著述有《神圣懶漢的冒險》（2013）等。

[7] 柴田翔（しばたしよう），1935年生，日本著名作家，日本20世紀70年代具有重大影響的文學流派“作為人派”的代表作家，1963年憑借《別了，我們的生活》獲得芥川文學獎。

[8] 1952年前后興起的一個日本的文學流派，由安岡章太郎、莊野潤三、小島信 夫等人組成。

[9] 艾薩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1920—1992），美國科幻小說作家、科普作家，美國科幻小說黃金時代的代表人物之一，曾獲雨果獎和星云終身成就獎，代表作有“基地系列”、《銀河帝國三部曲》和“機器人系列”等。

[10] 羅伯特·安森·海因萊因（Robert Ans on Heinlein，1907—1988），美國著名科幻小說家，被譽為“美國現代科幻小說之父”，著有《星船傘兵》《星際迷航》《嚴厲的月亮》等。

[11] 馮內古特（Kurt Vonnegut，1922—2007），美國小說家、劇作家?，F代美國文學代表作家之一。代表作有《泰坦的海妖》（1959）、《貓的搖籃》（1963）、《五號屠宰場》（1969）、《冠軍早餐》（1973）、《打鬧劇》（1976）等。

[12] 伊塔洛·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1923—1985），意大利作家。在科幻作品、幻想文學和兒童文學等多個領域進行創作。被譽為20世紀意大利國民作家。代表作品有小說《樹上的男爵》《寒冬夜行人》《隱形的城市》，短篇集有《宇宙連環圖》《柔和的月亮》等。

[13] 迪諾·布扎蒂（Dino Buzzati Traverso，1906—1972），意大利作家、畫家、詩人。和伊塔洛·卡爾維諾并稱20世紀意大利最具代表性作家。代表作品有《韃靼沙漠》《觀神犬》。

[14] 加西亞·馬爾克斯（1928—2014），哥倫比亞作家。作為魔幻現實主義的旗手對世界文學有很大影響。1982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代表作品有《百年孤獨》《霍亂時期的愛情》等。

[15] 阿萊霍·卡彭鐵爾（Alejo Carpentier，1904—1980），古巴小說家、散文家、文學評論家，著有《豎琴與陰影》等。

[16] 20世紀70年代涌現的在科幻小說中引入宗教、平權、心理學等元素的流派， 與之相對的是以物理學、化學、天文學等學科為基礎的“硬科幻”小說。

[17] 布賴恩·奧爾迪斯（Brian Aldiss，1925—2017），英國著名科幻作家，被譽為“英國科幻小說的教父”，曾獲雨果獎、星云獎和坎貝爾獎，代表作有《溫室》《地球漫長的午后》《永不停止》等。

[18] 山野浩一（ゃまのこういち，1939—2017），日本賽馬評論家、小說家，1969年創辦科幻小說雜志《季刊NW-SF》，并在1978年作為顧問參與創建三麗鷗SF文庫。

[19] 日本法律規定夫妻婚后必須同姓，因此多數女性在婚后會舍棄舊姓，冠以夫姓。

[20] 斯坦尼斯拉夫·萊姆（Stanislaw Lem，1921—2006），波蘭科幻作家、哲學家，國際公認的科幻小說天才作家，著有《星際日記》《伊甸園》《索拉里斯星》等。

[21] 帕斯卡短篇文學新人獎。1994年至1996年舉辦的公開募集型新人文學獎。最大的特征是終評以公開評選的形式實施。第一屆大獎獲獎者是后來獲芥川獎的川上弘美。

[22] 長嶋有（ながしまゆう），1972年生，小說家、漫畫家。作為專欄作家以波旁小林的名義活躍于文壇。以《挎斗里的犬》獲得第92屆文學界新人獎，2002年以《母親拼命疾走》獲得第126屆芥川獎。主要著作有《坦諾伊的愛丁堡》、《夕子的近道》（第1屆大江健三郎獎）等。

[23] 伊東麻紀（いとうまき），幻想型科幻小說作家。主要作品有《（反逆）號 記錄筆記》《住在懸崖上的女人》《狐媚的女人》《〈黑玫瑰〉的歸還》等。

[24] 松尾由美（まつおゆみ），1960年生，SF作家、推理小說作家。主要作品有《異次元露天茶座》、“安樂椅子偵探阿奇系列”、“氣球塔系列”等。

[25] 現實生活中充實（現充）：朋友關系、戀愛、工作等現實生活很充實，或者指充實的人。發源于二頻道的因特網俗語。

[26] 伊藤典夫與淺倉久志是活躍于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日本著名翻譯家，兩人一道將美國著名科幻作家考德維納·史密斯、小詹姆斯·提普垂、RA攔弗提的作品譯為日語。而岸本佐知子則是日本新一代的翻譯家，翻譯了近年來歐美新興科幻作家的作品。

[27] 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1929年生，代表作品有《玩笑》《生活在別處》《慢》《小說的藝術》等。

[28] 《真鶴》目前在國內沒有引進出版，下文由譯者譯。日語原文省略了句子主 語，譯文中按照中文表達習慣已補上。 漫步前行時，發現有東西正在跟著我。 因為相距還遠，所以不知道是女人，還是男人。好像既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因此我繼續前行。 早上我從入江民宿出來，前往海岬的盡頭。昨夜，我就住在那個村落里，從年齡來看應該是母子二人所經營的一家小小的民宿。 從東京乘電車到這里需要兩個小時，我晚上九點抵達時民宿的入口處已經關了。說是入口，也不過是一扇普通的鐵門，門口放著兩三棵裝飾用的門松，連民宿的名字也沒有寫。只掛了一個用墨水寫著“砂”的招牌。 我說道：“‘砂’，這個名字很奇特?！?“這附近有好幾間相同名字的民宿?！崩习迥锎鸬?。 她的兒子有許多白發，我看不出人的年齡，大概是四十五歲以上吧。 他問我：“您需要早餐嗎？”我對他的聲音有印象，盡管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實在想不起，是在哪聽到過他的聲音了。

[29] 澀澤龍彥（しぶさわたつひこ，1928—1987），日本小說家，法國文學研究者，著有《唐草物語》《虛舟》《世界惡女傳》等。

[30] 日本的一種古典短詩，由“五七五”共十七字音組成，要求嚴格，受“季語”（表示四季的詞匯）的限制。

[31] 《土佐日記》的作者生活在平安時代初期，當時男性一般以漢文寫日記，而 《土佐日記》作者紀貫之卻故意假借女性身份以平假名寫下這本日記。

[32] 俵萬智（たねらまち），1962年生，當代日本影響力最大的和歌詩人，代表作有《沙拉紀念日》《巧克力革命》《小熊維尼的鼻子》等。

[33] 穗村弘（ほむらひろし），1962年生，日本現代短歌代表作家之一，代表作有《異性》等。

[34] 佐野洋子（さのようこ，1938—2010），日本著名繪本作家，代表作《活了 100萬次的貓》。作品風格以獨特的視角和嶄新的色彩運用著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