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結：圓月橋一生的故事

在結束對圓月橋百年傳奇歷史的追溯后，現在可以為漢庭頓日本園中這座奇異的結構書寫一份完整的傳記。

圓月橋是西方世界（特別是美國）在19世紀后期到20世紀初，在世界博覽會浪潮下興起的日本風藝術潮流的結果。

1894年加州冬季國際博覽會日本村的太鼓橋是漢庭頓圓月橋的直接靈感源頭。1912年，漢庭頓在圣馬力諾府邸的日本園里定制一座“滿月橋”時，是以它為原型。

馬什家族是美國西海岸遠東藝術的先驅經銷商，他們在圓月橋的故事中扮演了關鍵的角色——正是他們籌建了加州日本園，而加州日本園又啟發了漢庭頓建造屬于自己的日本園，甚至是自己的“滿月橋”。此外，正是經由馬什家族，日本匠人河合東一郎遠赴美國，并經其介紹為漢庭頓工作。

圓月橋的創造者河合是日本移民，是一位思想開放的工匠。他受過良好的日本傳統木工訓練，頭腦靈活，積極擁抱生活和事業上的改變。

圓月橋的建造，一部分沿襲了日本太鼓橋傳統，另一部分則創新性地引入了當時（乃至現在）在日本和美國都不同尋常的編木拱系統。

在本章中，我們沒有提到河合東一郎的編木拱結構概念的可能起源——這個問題將留待本書的最后一章再作探討。在這里，我們只能簡單地指出，河合建造的編木拱結構是一個不成熟的嘗試，具有結構上的弱點。

“滿月”在東亞文化中擁有“完美”之喻，圓月橋的設計中，使用了多種手段來實現這個隱喻。不過，對“滿月”的實現，并沒有像其原型金門公園太鼓橋那樣，以半圓的形式來建造，而是在設計中多次融入數字十：編木拱由十根縱梁和十根橫梁構成、在拱身中暗藏以十米為直徑的圓弧形式等。

以實測圖為基礎所做的進一步分析，證明圓月橋在設計過程中采用了日本傳統方法和尺度體系，并以立面推敲為設計導向。

由于具有結構上的弱點，圓月橋至少經歷了一次甚至兩次重建。第一次重建當在1913年完工后不久，可能是由于原有梁木間榫卯節點的薄弱。坍塌后的梁木由漢庭頓園林的工作人員自行安裝回去，很可能用了釘子，河合東一郎沒有參與。

1949—1962年，圓月橋無疑經歷過重建（或再次重建）。這一次，編木拱和曲木拱構件被全部更換，欄桿也進行了修復和再利用（圖2-36），構件的連接使用了工業釘。重建導致了橋拱比例的改變，這可以通過漢庭頓檔案中的歷史照片來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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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關于河合東一郎生平，本文使用的材料來自于漢庭頓日本園檔案以及帕薩迪納歷史博物館口述史項目1985年對河合東一郎之子諾布（Nobu T. Kawai）的采訪整理。后者為未經博物館編輯整理的口述史原始材料。當二者發生矛盾時，若無特別說明，涉及與漢庭頓相關事務時以漢庭頓檔案為準，涉及河合東一郎自身及家庭時以諾布為準。

所涉檔案包括：

Nobu Kawai. Kawai Family Background. 1985. 01．來自漢庭頓日本園檔案。

Oral History Project. Interview with Nobu Kawai．來自Oral History Collection. Special Collections on Toichiro Kawai，unpublished manuscript.（Un-edited material）. Pasadena History Museum。

Biographical sketch III．來自漢庭頓日本園檔案。

(2)　“Toichiro”對應日文漢字可能為“東一郎”或“統一郎”等。其日文原文不見于各種檔案文獻。因“東一郎”在日本名字中更為常用，本文以此相稱。

(3)　諾布自述中記錄河合東一郎生卒年為1860—1943，但漢庭頓日本園檔案中一份材料稱Toichiro Kawai生于1861年10月1日，以81歲之齡逝于1943年9月30日。

(4)　但因為成家后的河合夫婦都沒有明確的宗教信仰，其子女無法確定他學習的寺院屬于神道教還是佛教。

(5)　馬什家族事跡，除另注外，均出自：Wolf B，Piercy A. George Turner Marsh and Japanese art in America［J］. Orientations 29（4），1998：47-57.

(6)　諾布對于河合之妻（Hama Ishiwatari Kawai）來到美國的時間敘述為1904年。然而Naomi Hirahara提供了更加可信的記錄——1902年8月26日，并有乘船記錄。（Hirahara N. From Japan to America：The Garden and the Japanese American Community［M］.// Li，T. June. One Hundred Years in the Huntington’s Japanese Garden：Harmony with Nature. San Marino，Calif.：Huntington Library Press，2013：94–107.）

(7)　PhotCL 107 fld 9 (39). The Kawai family, circa 1915 [A/OL]. [2020-12-19]. https://hdl.huntington.org/digital/collection/p15150coll8/id/3827/rec/2.

(8)　本節中關于日本園歷史的材料，除另注外，均出自赫爾特里奇的記述（Hertrich W. The Huntington Botanical Gardens 1905—1949：Personal Recollections of William Hertrich［M］. San Marino. Calif.：Huntington Library，1988.）及漢庭頓日本園檔案。

(9)　見Henry E. Huntington’s Japanese Garden. Huntington Archiv．亦見Bennett，S M. The Art of Wealth：The Huntingtons in the Gilded Age［M］. San Marino，Calif.：Huntington Library Press，2013.

(10)　石渡（Ishiwatari）為婚前姓，ハマ（Hama）對應多種日文漢字，暫不可考。

(11)　中谷新七是日本廣島縣宮大工（專事建造宮殿建筑的木匠），見其后人訪談新聞報導：郷崇倫．日本建築の美しさを世界に―中谷新七と桑港の日本庭園［EB/OL］．（2014-01-15）［2020-12-19］．http://www.discovernikkei.org/ja/journal/2014/1/15/nakatani-shinshichi/。

(12)　劉滌宇．歷代《清明上河圖》——城市與建筑［M］．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2014.

(13)　漢庭頓圖書館Cynthia Dickey女士2010年8月6日郵件告之筆者。

(14)　漢庭頓日本園檔案中沒有記錄第一次上漆的時間。通過對比圓月橋歷史照片可見，早期照片中構件呈現清晰木紋；最早出現光滑漆面的照片攝于1962年，亦是圓月橋在經歷“50年代重建”（見下文）后最早的照片。換言之，早期的圓月橋為原木（或涂有無色保護層），而在20世紀50年代重建的同時（或稍后）上了漆。

(15)　但事實上，日本傳統中朱紅色對于橋梁是高等級裝飾，一般僅用于神社橋梁。

(16)　Hirahara N. From Japan to America: The Garden and the Japanese American Community [M]. // Li, T. June. One Hundred Years in the Huntington’s Japanese Garden: Harmony with Nature. San Marino, Calif.: Huntington Library Press, 2013: 94-107.

(17)　當時我正在德國攻讀博士學位。

(18)　任叢叢．巖國錦帯橋技術に関する調査（その1　設計過程）［C］．//日本建築學會大會學術講演梗概集·建築デザイン発表梗概集．卷2013ページ：ROMBUNNO. 22254. 2013.

(19)　此位置是圓月橋立面上自內向外的第一條圓弧線，作為設計基線甚為合理。

(20)　任叢叢．巖國錦帯橋技術に関する調査（その1　設計過程）［C］．//日本建築學會大會學術講演梗概集·建築デザイン発表梗概集．卷2013ページ：ROMBUNNO. 22254. 2013.

(21)　“Background Information on the Huntington Japanese Garden.”見于：“Huntington Japanese Garden 1913-27”，Hungtington Japanese Garden Archiv.

(22)　據圓月橋修繕建筑師安德魯·米歇爾（Andrew Mitchell）2013年6月26日與筆者之對話。

(23)　Modell Huntington Mondbrücke [A/OL]. (2017) [2020-12-19]. https://digital.deutsches-museum.de/item/2017-299T3/.

(24)　PhotCL 107 fld 9 (20). Drum bridge and wisteria pergola in the Japanese garden, 1962 [A/OL]. [2020-12-19]. Drum bridge and wisteria pergola in the Japanese garden, 1962.

(25)　PhotCL 107 vol3 box 2 pg78, “Drum bridge in the Japanese garden, circa 1918 [A/OL]. [2020-12-19]. https://hdl.huntington.org/digital/collection/p15150coll8/id/313/rec/1.

PhotCL 107 fl d 9 (19), Drum bridge in the Japanese garden, circa 1920 [A/OL]. [2020-12-19]. https://hdl.huntington.org/digital/collection/p15150coll8/id/3807/.

(26)　2015年12月漢廷頓圖書館圖像服務中心Devonne Tice女士郵件答復。

(27)　從舊照片上我們只能確認部分編木拱縱木被替換；而今天的編木拱所有橫縱方木老化程度相近，看不到前期構造留下的痕跡，故有理由相信所有方木均被同時替換。

(28)　見：任叢叢．巖國錦帯橋技術に関する調査（その1　設計過程）［C］．//日本建築學會大會學術講演梗概集·建築デザイン発表梗概集．卷2013ページ：ROMBUNNO. 22254. 2013.

(29)　PhotCL 107 fld 9 (50). Torii Gate of the Japanese garden, circa 1925 [A/OL]. [2020-12-19]. https://hdl.huntington.org/digital/collection/p15150coll8/id/3834/rec/1.

(30)　Oral History Project in Pasadena History Museum: Long, Long ago oral history project. Answers to Questions by Nobu T. Kawai. Question No.4.

(31)　Oral History Project in Pasadena History Museum: Interview with Nobu Kawai, 55 Harkness Street, Pasadena, Thu, sep. 27. 1984. pp.6-7.

(32)　Kawai family background. Compiled by Nobu. T. Kawai. 1985 January. P.4

(33)　這個詞在材料中被錯誤地寫作“tyco bushee”，說明這份訪談記錄是他人根據錄音整理的。

(34)　Oral History Project in Pasadena History Museum: Long, Long ago oral history project. Answers to Questions by Nobu T. Kawai. Question No.4.

(35)　Oral History Project in Pasadena History Museum: Interview with Nobu Kawai, 55 Harkness Street, Pasadena, Thu, sep. 27. 1984. pp.6-7.

(36)　Oral History Project in Pasadena History Museum: Long, Long ago oral history project. Answers to Questions by Nobu T. Kawai. Question No.4.

(37)　作者與安德魯·米歇爾的此次對話發生于2015年6月的漢庭頓日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