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曾經的花樣年華——初見阿根廷

我們這一代人對阿根廷并不陌生，作為南美洲曾經最有知名度的國家，阿根廷以她特有的世界另一頭的文化影響著中國，阿根廷人奪得1978年、1986年兩屆世界杯冠軍，正是這一與中國改革開放時間的神同步，使得中國人甫一放眼世界，就看到最好時候的阿根廷（經濟開始下坡，但名氣猶勝從前）。1978年央視第一次轉播世界杯，那第一代解說員高喊的就是“阿根廷”。20世紀70年代末心儀阿根廷的那種感覺，就像初出茅廬的少年邂逅了富家千金，什么都沒發生，卻也能記很久。

近年有網紅專家分析，北上廣各挖一條穿越地心的隧道，對洞出來都是阿根廷，因此有“穿越地心來看你”一說。浪漫歸浪漫，實際上是兩個10+小時的飛行，任你往西飛迪拜、多哈抑或巴黎、倫敦，還是往東飛邁阿密、達拉斯，都得再飛十多小時方可抵達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地心對岸，自然是地球上最遙遠的距離。

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阿根廷，經濟總量在世界排名前十，人均收入居拉美之首，被譽為“南美洲的美國”“世界的糧倉和肉庫”，布宜諾斯艾利斯則被直接冠以“南美洲的巴黎”這樣的稱號。70年代以后穩定局面崩潰，多次政變，而后多次經濟危機，我目睹2001年一次危機給商人帶來的傷害，近期又看到一次股匯雙崩，就這樣在“你還好嗎？”的疑問中飛越太平洋到達拉斯，又穿越巴拿馬海盆一路向南到了大西洋邊的“好空氣”之城——布宜諾斯艾利斯。

機場還不錯，只是入境辦得太慢。與達拉斯入境先機器自助干完90%的活，剩下問一兩句話放行的效率大不同，阿國的入境速度很慢，等我們出來時，行李早就擱那兒等我們好久了。遺憾的是機場找不到換錢的地方，連個ATM機都沒有，到達處也是辦登機牌的地方，人挺多，有些雜，仗著身上還有些影響力遍布拉美的美元，索性就不換錢了，直接出去找出租車。出租車也不規范，按美元計價自然要宰一刀，不打表不講匯率報38美元，但加上“一刀”比起國內旅游網站的接車服務還便宜一半，就不啰唆了。

約三刻鐘到希爾頓，酒店在拉普拉塔河邊，全城只有這么一家希爾頓酒店，入境關員問住址只要說希爾頓就可以了，可見其行業地位不低，酒店很友好，上午十點到也給辦入住了。

如果讓你說一個熟悉的阿根廷人，“60后”“70后”大都會報馬拉多納，“80后”“90后”會報梅西，當然對足球不感冒的也許會報貝隆夫人或者切·格瓦拉，文學愛好者可能會說拉美文學的代表人物博爾赫斯，也有朋友把酒當友，笑言“馬爾貝克”。不怕暴露年齡，1小時后，我見到了馬拉多納。在博卡青年俱樂部對面的巷口，有一個馬拉多納坐像雕塑供人合影，梅西面對他站著，有些靦腆。這是經典的兩代人，馬拉多納在1986年世界杯封神，而梅西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上奪得男足金牌，只是接力棒傳得有點尷尬，后面阿根廷就差那么一口氣，不但世界杯沒戲，美洲杯也兩次被智利拔了頭籌。足球與國運還是有些關系，阿根廷足球和阿根廷一樣，從發達國家變為發展中國家。

直到2021年7月11日，梅西終于帶領阿根廷奪得美洲杯冠軍。梅西從這一天開始接過了馬拉多納的代號，2021年9月10日，梅西在世預賽上對玻利維亞上演了帽子戲法，超越貝利成為南美射手王，而他在巴黎的革命也將開始，梅西在巴黎的光芒必將會傳送到“南美洲的巴黎”布宜諾斯艾利斯。馬拉多納于2020年11月25日離開了這個世界，博卡糖果盒球場滅燈，只留下馬拉多納專屬包廂的一束亮光，照亮了阿根廷足球隨后開啟的新時代！——謹以此文紀念馬拉多納。

博卡青年隊與河床隊是90年代耳熟能詳的名字，是與我們不相干的同城冤家，本無厚薄，但因為馬拉多納是博卡的，所以我就去了博卡青年隊的博物館。博卡區似乎不大靈，當優步司機放我們下來時，我一度懷疑是否搞錯了地方，這路邊的涂鴉、料峭的春寒，像是一個貧民區日常的中午時光，直到我看到那獨特的黃與藍，在轉角遇到馬拉多納，才知道到了平民的圣地博卡。

23個小時的飛行很耗體力很容易餓，然后不休息就來博卡打卡，肚子已經餓得必須先吃飯。在博卡對面的橫街上推開一扇半掩的門，是一個老式的足球酒吧，還有一個小舞臺，上面有張舊沙發，旁邊掛了一些小燈和一溜兒的世界各地俱樂部小旗，有皇馬的也有AC米蘭的，仿佛往那舊沙發一坐，就可以穿越回90年代。酒吧里光線很暗，正懷疑沒有午餐可吃，一位大媽亮燈了，給我們拿來了菜單，經過一番跨越多種語言的復雜探討，我們點了沙拉、烤肉和啤酒。啤酒是1.5升瓶裝，烤肉是牛肉、雞肉、香腸一大盤，放在一個老式的支架上，盤子舊但很干凈，烤肉地道、醬汁有味，像魔法一樣變出來，然后就有其他顧客進來，在烤肉的嗞嗞聲中，餐廳立馬就鮮活起來，變成了舌尖上的阿根廷。

1560比索，合30美元，現金支付，全是老式的范兒，和90年代沒有差別。1990年世界杯，阿根廷淘汰巴西，這里一定狂歡過，而后被德國奪走冠軍，這里一定悲傷過，沒有什么是一頓烤肉過不去的，要是過不去，就兩頓！門外不遠的馬拉多納曾經走過這里，還有他最好的伙伴卡尼吉亞，風吹起他金色的長發，阿根廷的狂喜與憂郁都在這些交雜著的藍色與黃色里，推開門出去，這里的春天依然寒冷，南半球午后的陽光落在身上，仍然帶著90年代的溫暖。

初稿完成于2019年10月17日

修正完稿于2021年9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