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哥,今天好些了沒?”推開病房的門,榮兒來到了病床前,打亂了龍兒的思緒。
“嗯,好多了,榮兒。”龍兒雙眼噙滿了淚水。
“榮兒…………。”望著榮兒,龍兒有點抽泣支吾著,欲言又止,不知是回憶的痛苦亦或是對榮兒的感激。
“好些了就好,好些了就好。”榮兒拍了拍龍兒的肩膀。
半個月后,龍兒出了院,兩條腿上依然打著石膏,醫生說石膏要兩個月之后才能拆除。
榮兒將龍兒接回了自已的租房。榮兒工廠里的工友都來了,有捐錢的,有送水果,有送生活用品的,問一問龍兒傷情的,租房里人擠得滿滿的,有的還站到樓梯間的走廊上去了。
人人都夸榮兒心腸好,見義勇為,將來一定好人有好報。
榮兒媳婦也回來了,和榮兒說自已錯了,不該給榮兒甩臉子,不該發脾氣,遇到這種事,應該支持丈夫,鼓勵丈夫。以后一定和榮兒同甘共苦,終生不離不棄。說著還抱著榮兒狠狠地在榮兒臉上親了一下,惹得滿屋子的人哄堂大笑。
榮兒將工友們捐的錢還清了在工友手里借的債。龍兒腿上的傷讓龍兒行動不便,吃喝拉撒都需要有人照顧才行。榮兒打算辭職在家專心伺候龍兒,讓媳婦一個人上班維持家里的開支與生計。等到龍兒腿好了,再另做安排。
榮兒媳婦欣然接受了榮兒的安排,這讓榮兒感到非常開心,慶幸自已娶了個明白事理,重情重義的媳婦。
其實榮兒媳婦負氣躲到工廠宿舍里去住后,和宿舍里工友談論榮兒救龍兒的事,哭著說沒法和榮兒再生活下去了,想離婚。工友們都勸說榮兒媳婦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不要一時沖動做了傻事。
榮兒媳婦打電話回娘家講起這件事時,被電話那頭的父親狠狠地罵了一頓。
“農村里有一句俗話,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們都是從農村里出來的孩子,你家榮兒一不偷,二不搶,不打牌,不賭博,誠誠實實地在工廠里做事,對我們也孝順,這不就是我們農村老人常講的那種兢兢業業的老實人嗎!這種人靠得住,能長久,你要是敢和榮兒鬧離婚,你就不要進我家的門。”父親在電話那頭咆哮著。
“你家榮兒救了人,說明他慈悲為懷,有菩薩心腸,跟著這樣的人一起生活,就算一輩子生活清苦,內心也是快樂的、愉悅的。在榮兒困難的時候,你就越是要站在榮兒的身邊,夫妻倆要同舟共濟,相互扶持,那才是正常的夫妻之道。不要學現在外面的女人,倆夫妻一有點矛盾就鬧離婚,丈夫大病了,鬧離婚,丈夫落魄了,鬧離婚。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我們只求能平平淡淡,心安理得地過日子,懂嗎?好好珍惜榮兒吧,我的女兒啊!”父親在電話那頭不斷地叮囑著,勸導著榮兒媳婦。
龍兒的腿終可以下地走路,行動自如了。龍兒要走了,龍兒打算再去深圳去找找工作,碰碰運氣。
在離開榮兒租房的前一天晚上,龍兒給榮兒夫婦跪下了,還叩了三個響頭。嚇得榮兒趕緊將龍兒扶了起來。龍兒什么也沒說,只是眼里噙著淚花,緊緊地抱著榮兒,良久,良久才松開。
龍兒終于走了,榮兒夫婦打算回趟紅楓莊,想回去看看自已的女兒惠英。自從得知龍兒兒子出事的事情之后,榮兒總會莫名地想起遠在家鄉的女兒惠英。
買好了火車票,夫婦倆匆匆踏上了北歸的列車。
農場至紅楓莊再延伸到上面去的幾個村莊的泥石公路己鋪上了混泥土。晴空萬里,南風徐吹,走在干凈青幽的水泥馬路上,路旁山林樹木蒼郁,野花盛開。
山林中的樹木清香混雜著漫山遍野野花的淡淡幽香撲面而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榮兒夫婦邊走邊感慨著家鄉的變化。
榮兒媳婦時不時地摘下路邊的野花,放到鼻子旁嗅一嗅,遞給榮兒鼻子邊聞一聞,咯咯地笑著,歡快地像個孩子。
紅楓莊村口那兩棵古老的楓樹依然聳立在公路兩旁。正值春夏相交之季,楓樹枝繁葉茂,散發著無限生機。宛如年青力壯的天神在日夜守候著紅楓莊里那些善良而樸實的人們。
楚伯涼亭之墓的石碑依然安祥地豎在那兒,楚伯的墳墓依然被人們打掃得整整潔潔。
榮兒夫婦來到了楓樹下,楚伯的石碑前。凝望石碑,榮兒仿佛看到了善良慈祥的楚伯正面帶笑容,望著自已,欣慰地點著頭,似在贊許著榮兒夫婦在外救龍兒的功德。
“媽媽,媽媽……。”惠英隔老遠在打谷場上就看到了榮兒夫婦,蹦蹦跳跳地迎了上來。
“惠英。”榮兒媳婦半蹲著將惠英攬入懷里。
“嗯,我家惠英長高了,也長漂亮了,都快成大姑娘了。”榮兒媳婦邊說邊梳理著惠英額角有點凌亂的頭發。
“別在路上站著了,回家再說吧!惠英她姑還在家等著呢。”榮兒催促著娘兒倆。
原來今天是星期天,榮兒姐知道榮兒夫婦倆回來,也就帶著惠英早早地回來了。
自從暖伯去世后,榮兒夫婦去了廣東,惠英去了姑媽家住。榮兒家的房子好久沒人住了,只是榮兒姐有時會回來幫榮兒家搞搞衛生,收拾一下,打開門窗通通風、透透氣。特別是春天里,山區里的房屋潮濕,霉氣重。
“榮兒,惠英她娘,你們今天回來了啊,這是一些雞蛋,土雞蛋,自家雞生的蛋,給惠英吃,正是長個的時候,多吃點雞蛋補補身子。”升伯和升伯母人還未到,聲音已從門外飄了進來。
“升伯,升伯母。”榮兒夫婦迎了出來。
可能是真的老了,可能是痛失孫兒,可能是擔心流浪在外的龍兒。升伯升伯母這兩年確實蒼老了許多,升伯以前那挺得筆直的腰桿也顯得有點佝僂了。
紅楓莊的人們都來了,聽說榮兒夫婦在外面救了龍兒的命,都來看榮兒了。有提著一塊豬肉,有提雞蛋的,有的提了一藍子蔬菜的,有的提一袋子大米的。紅楓莊的人們一直以來對于榮兒這種德行高的人總會體現出無比的熱情和尊敬。
榮兒的堂屋里擠滿了父老鄉親,和榮兒夫婦倆鬧著家常,噓寒問暖著。
快中午了,人們陸陸續續都散了,各自回家忙著做午飯了。
榮兒姐在廚房里忙碌著做飯,榮兒夫婦在打掃著房間、整理行李、鋪床。惠英在房間和廚房之間穿梭著、蹦跳著、歡笑著。
“你家榮兒慈悲為懷,有菩薩心腸,跟著這樣的人在一起,就算一輩子生活清苦,內心也是快樂的、愉悅的。”父親的話在榮兒媳婦耳伴縈繞。看著一旁自顧忙碌打掃衛生的榮兒,歡笑蹦跳著的惠英,榮兒媳婦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與愜意。
為了讓子女將來能考上大學或考上好的大學,盼著有個好的前程。現在很多人都選擇了在子女們開始讀高中時就去縣城里做陪讀,也就是在學校周邊租個房,照顧子女下課放學之后的生活起居之類的。
榮兒姐的兒子今年下半年就要讀高中了,為了兒子將來能考上一所好大學,榮兒姐當然也不能例外,要去縣城里做陪讀了。
吃中午飯的時候,榮兒姐告訴榮兒,下半年開始就不能給榮兒照顧惠英了,要榮兒夫婦倆自已想辦法,做安排。
榮兒和媳婦商量,由榮兒媳婦在家照顧女兒惠英,榮兒繼續外出打工補貼家用。
晚上,軍兒和軍兒媳婦來串門了,要榮兒出去后打探一下巖兒的情況。巖兒從小就和榮兒玩得來,軍兒想請榮兒勸勸巖兒,如果巖兒這兩年在外面還沒有找女朋友,軍兒希望巖兒能在今年過春節的時候回來和金花把婚事辦了。
自從軍兒媳婦扔下軍兒和金花嫁給了竹子老板后,幾年時間一直也沒有再生育,后來竹子老板又經常在外拈花惹草,有時甚至帶別的女人回家里來過夜,還罵軍兒媳婦是一只不會下蛋的母雞。這樣吵吵鬧鬧又過了幾年,終于離了婚。
離了婚的軍兒媳婦非常想念自己的女兒金花,有幾次回到紅楓莊,想和軍兒復婚。
當時軍兒是村長,是村里的紅人,整天在村里吆五喝六的,正值風得意的時候。每次見面時,軍兒都狠狠地羞辱著媳婦,什么惡毒的話都能從軍兒口中罵出來。最終軍兒媳婦也只能悻悻地離去。
這些年,村里搞建設,農電低改、修水泥馬路、架電話通訊線、建通信塔。聽說軍兒貪污了錢。后來鄉黨高官在村部開會時,點名道姓說軍兒不能再參選村干部,以后也將永不錄用。軍兒當時很不服氣,逢人就大罵。
時間久了,軍兒可能也想通了,金錢,權力都是浮云。只有完整的家庭、親情才是人生最應該值得重視和珍惜的東西。
軍兒平靜了很多,也就和金花她娘復了婚。
人的想法有時就是這么的奇妙,剛開始,巖兒救過金花的命,金花在廣州讀書期間,整整三年,巖兒一直在陪伴著金花,照顧著金花。軍兒總認為巖兒傻,腦袋不靈光,賺不了大錢。配不上他們家金花,不想讓金花嫁給巖兒。
自從被鄉黨高官點名后,軍兒想了很多,覺得金花應該嫁給巖兒。金花跟利兒談戀愛,軍兒覺得不合適,總覺得這事有點忘恩負義。
軍兒媳婦勸說軍兒,兒女的事還是少管,一切由金花自已做主,不能因為這些傳統的觀念毀了金花的愛情,毀了金花一輩子。
軍兒將媳婦大罵了一通,罵她背棄家庭,丟下女兒,嫁給了竹子老板,不就是你們講的所謂的愛情嗎?最后結局又怎么樣了?現在為了那所謂的愛情,你難道還要毀了女兒的一生嗎?以后我們這一家子還怎么做人?還怎么在紅楓莊住?你就不怕別人戳我們脊梁骨嗎?
任何凌駕于道德之上的所謂愛情都是不會長久的,就算長久也不會幸福,因為它摻雜了功利與自私,兩顆自私的心永遠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去。
軍兒媳婦啞口無言,坐在一旁默默流淚。軍兒罵得有點惡毒,但軍兒媳婦不怪他,覺得軍兒講得有道理。
軍兒媳婦當年也正是看中了竹子老板一副儒雅的書生派頭,家里有錢,住的是紅磚樓,才鬼迷了心竅,才拋棄了家庭,扔下年幼的金花,一心想著從此就會過上美好的生活。
“金花和巖兒在一起時懷了巖兒的孩子,卻不告訴巖兒,一個人偷偷地去打掉了孩子,你說換作哪個男人會受得了。最后巖兒還是又回來了,守著金花,陪金花將書讀完。這樣的男人就是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跟著這樣的男人雖然窮一點、苦一點,但是日子會過得安穩、踏實。”軍兒自言自語著。
“今年過年的時候,如果金花和巖兒都回來了,我們必須讓她們倆個把婚結了。回頭你去一趟巖兒家,和巖兒他爸媽商量一下這事。”軍兒提高了聲音,又有了當年當村長時發號施令的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