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太巧合了。”
莫陸離心情忽然平復了,仔細斟酌著在記憶空間里看到的一切,打磨好每一句話后,莫陸離說:
“我要舉報一個人,涉嫌謀殺。”
“謀殺?是誰?”
“死者劉紅,殺人者男性,實力不清楚……疑似靈者之上。”
“半神?”
“嗯。”
“好,我們已經通知靈者協會,你那邊什么情況?”
“李剛來找我了,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們見面后再說。”
掛斷電話,莫陸離緩緩走到李剛面前,輕聲問:
“李剛,我向你的本心發問,你愿意復原真實的記憶嗎?這可能是你一直逃避的記憶,但,從此你能夠真真切切的活著。”
“……”
“我明白了。”
……
……
從前,有一個患白血病的少女,她叫吳月明。
她的家人并不愛她,也沒有錢財去治療這個病癥。
她曾經問過一個大人“我是不是要死啦”,大人卻愣在當場,鼻頭微酸。
大人們捐的錢被家里人卷走,她就對他們說——我不治了,在最后,我只想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著。
在風雨中飄搖的人總需要依靠,而她,吳月明似乎沒有什么可依靠的,隨時會被風浪卷入大海,從此斷絕呼吸。
“假如有一天我們都會痛苦的死去,那我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這是吳月明最困惑的問題。
人類總是善于給自己找一個活著的理由。
而人類卻不知,生存發自本能,就比如將溺死者出水第一件事就是呼吸。
注定的事,叫做命運,它總愛為我們的生命標定長短。
而活著必定是一件美事,我與眾人歡歆暢飲,以至于我到現在都在渴求活下去。
然而我的時日無多,這十多年來,我都未曾好好觀察過故鄉的景色。
北素算不上繁榮,也說不上氣候宜人,冬天與夏天都以最大的惡意來面對北素人。
但新鮮的空氣始終眷戀著我們,這里有我們所喜愛的一切,我的一切都與他密不可分。
在大學時期,吳月明選擇了并不被人看好的靈界星象學,這是一種普通人注定高不成低不就的專業。
吳月明用剩余歲月仰望星空,她并沒有細數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她在心里想著——讓我再活的久一點吧,久一點。
無疑,她創造了奇跡。
她作為一個普通人,活了很多年。
她在大學見到一位對北素有很大怨念的少年。
她覺得人生不應該是這樣自暴自棄的。
二人相識相遇相熟,少年向她傾吐過去的種種。
在很多個夜里,少年抱著她哭。
并不是只有生離死別才誕生出令人難忘的痛苦。
并不是只有救命之恩才算得上是恩重如山。
很多時候,悲傷是慢慢積累。
一個愿意聽你講廢話傾訴情緒的人,也會溫柔的把那些悲傷從你的身上輕然摘下。
總是微笑著看著你,一言不發。
她從來沒有說過我希望你怎么樣,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希望所能見到的悲傷者都揣著心臟難得的余溫活下去,不再麻木,痛苦,不考慮利益得失的做自己。
世俗總是以世俗的眼光看待關系,名為李剛的少年也總是以愛來表達自己對這個人的敬意。
只是在他大四時,他得知那位永遠笑魘如花的女孩兒死了。
一個永遠含著笑意的人,一個仿佛沒有憂愁的人,怎么可能患著那樣的病疾?
為何是她?為何她會死?
為何毫無征兆,毫無怨言……
李剛忽然明白吳月明為何遲遲不轉學,這學校于她而言,只是為了讓她體驗到一個作為完整的人,在生命末路中應有的,一個帶有色彩的,待遇。
吳月明與李剛約定在中素見面,對李剛的求愛并沒有直接拒絕,只是微笑著看著他,溫柔的不再言語。
李剛在宿舍抽屜里找到了來自吳月明的信件。
“很抱歉,我欺騙了你。我要離開這個世界,其沒什么好悲傷的,我已經享受過作為人最美好的那段時光啦。也很抱歉我無法回應你的愛,其實我自私的差點答應了的,畢竟我也沒有體驗過真正談戀愛的感覺……”
“你一定能考上中素!我相信你,最后找一個漂亮的好姑娘。還有,替我多看看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好么?其實北素真的很好看,多看看他好嗎。”
“其實李剛你本質上還是個好人,只是因為過去的經歷遏制住了那種想法,不過……現在的你,已經跟從前的你不一樣了吧!”
“你可以的,我始終堅信這一點。我們之間的美好,不應僅僅局限于我們,好好活下去,這是最后的請求,好嗎……”
“——永遠愛你的,月明。”
后來,李剛拿到中素的通知書,可心情卻沒有想象般的那么好。
他始終堅信,吳月明沒有死。
而他卻成家立業,回到光輝區,發展自己的事業。
李剛從不敢喊老婆的名字,每一次喊,仿佛都是在刺痛他的內心,告訴著他自己——吳月明已經離世很長一段時間。
在后來,李剛老婆劉紅出軌,李剛在發現的當天喝了很多酒。
李剛開始思念吳月明,在迷離間,他把劉紅當成吳月明對待,他從未提起過劉紅的名字。
由于劉紅對李剛有愧,劉紅始終不敢正眼看李剛,可悲劇的是,那時候李剛受刺激太多已經瘋掉了,而劉紅始終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李剛拍了上司與劉紅通奸的視頻,并且央求二人繼續發生關系,并且露出一抹憂傷與柔情來。
這把那位上司和劉紅嚇壞了。
二人戰戰兢兢的“偷情”,時間越長,二人就越發現李剛的心理狀態很差。
李剛當上經理,總經理,但在他的內心里,他是憑借那位上司才坐上那個位子的。
但實際上呢,他的職位已經足夠俯視那位上司,而那位上司對曾經做出的齷齪無數次作深刻反思,上司總覺得李剛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好像隨時要抄起刀砍了他。
你永遠想象不到,老公一邊看著老婆和外人偷情,一邊還露出憂郁和溫柔的那個場景,簡直可以說是驚悚。
后來,劉紅自殺。
恰巧是被李剛撞死。
七年服刑。
期間劉紅從未找過李剛離婚,因為劉紅早已離世。
這些都是李剛臆想出來的。
在他心里,懷念的,也只是那個叫吳月明的女孩兒。
在他找到一個叫莫陸離靈者后,他的記憶被那位靈者修復。
收費算上押金,共五萬。
五萬聘請一位靈者,在業內,這簡直太良心了。
而那位靈者對著李剛沉默了半天,最后那位靈者對李剛念了首天素作家尋云寫的一首長詩:
也許那是命中注定,我一眼看向不起眼的你。
急促喘息雜昏亮燈光,我在這里駐足,赤身出現在你的懷里,為我,你懷里的房間有些許溫柔。
這一天,你賜予我溫柔之權,哭泣之權。
你令我抽離世間云氣又吐出,令我心脈震顫,那渾厚而神圣之物,你命之“呼吸”,“出生”,對么?
那,我便出生在二月寒冷霜月下,一段哭聲里……隨之而來的是,一條頗短歷程的開始。
世人對離開你這件事諱莫如深,但打我們出生始,我們就注定離你遠去。
凡人生命終有極限,所以,慢慢的走啊,慢慢行使你賦予我的權利。
你賦予我如詩之般分明的四季,我用來嗅聞牽牛花香。
那令人朝思暮想的蜻蜓,不知在何處回響的生命!
他們在替我贊頌,他們的歷程比我短的多,所以他們拼命地,優雅地向你傾訴綿綿情意,與你款款作別。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那么逍遙!
感謝你感謝你!
只是我們雖悲傷!
只是我們要載歌載舞的離去!
伴這雜亂蟲鳴,不知何時飄蟲振翅,秋冬換季。
夏秋何其喧囂,春冬如何沉寂。
而我便是在這沉寂中安然誕生,對吧?
一想起這熱鬧長詩我還能讀數十遍,我就歡欣鼓舞的不做所措……
那一天,我也回饋予你名號——“故鄉”。
故鄉啊,你叫故鄉。
你伴了我成長,我也愿伴你“老去”。
只是我也愿去別人的故鄉走走看看,欣賞他們獨特的長詩。
可慢慢……我膝蓋會疼,會身心俱疲,對么。
我身上會發生各類劇變,會墨守成規,會冥頑不化,會越來越不討喜……
我知道,你是在提醒我回去,我這一段歷程,也要走向終點。
不知何時,我也習慣稱呼你為家,太快樂的時光,讓我忘記注定有一天我也會離開了。
而這世上總有人會互相傷害,也只有在物種互相啃食的情況下,生物接下來的歷程才會繼續延續。
不過不論在哪,不論哪個種族,他們都深深愛著你。
在最后告別之際,請容許我帶走這些年我流下的眼淚,和你賜予我的溫柔。
那淚,蘊含著我一生的所有,我將留下一滴給你作為紀念。
我也將帶走剩下的那些,在天堂或地獄,任何一個地方傳唱那淚中的記憶,低呼你的名字,
從此,我到哪里,哪里就會響徹你的名號!
“故鄉!”
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