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內,各種物質幻想崩裂,漂浮在半空中,游離,找不到歸途。
莫陸離帶頭行著,這條隧道通向的記憶明顯很不穩(wěn)定,時刻處在崩潰的邊緣。
人類會下意識遺忘做夢時的記憶,而有些人分不清做夢與現實,這類記憶便會被標上“待處理”的標簽。
不被大腦認可的記憶,徘徊在記憶與妄想的邊緣,身旁便是懸崖,摔下去便是萬劫不復。
時流運轉,莫陸離獨自行著。
“這家伙如果成為拾靈者,死后絕對有當那些怪物的潛力。”江穗白感嘆。
這條隧道很長很長,以至于二十多歲時的回憶,一直延伸到三十多歲。
記憶隧道時不時崩出李剛被人痛毆的畫面,時不時可以聽到男人女人的叫罵聲以及李剛的哭聲。
莫陸離推開隧道另一邊的大門,炫目的光從隧道那邊涌入隧道,似是要擇人而噬。
二人離開隧道后,隧道一段迅速封閉,切斷那微妙的聯(lián)系。
……
大三了……
大家開始為以后思考,我們可以在一起的時間,也已經所剩無幾。
她應該,能感受到吧。
……
記憶,這個空間飄蕩,像是一張圖畫被撕碎,然后碎片被主人無情拋在這房間的各個角落,以后也不曾給予理睬。
時間的亂流沖刷著這里的一切,莫陸離自然的走在前面。而身后,江穗白踏出一步都艱難無比。
“這里的記憶有李剛的靈威,雖然是普通人,但還是會對你造成壓制。所以,你覺得難受是正常的,如果你承受不住我可以送你離開。”
這句話傳入江穗白耳中,又從另一只耳朵里穿出。
“我想去記憶里看看。”江穗白壓著大腿的手伸直,強撐著站起身,擦下額頭上的虛汗。
……
在江穗白進入委托所前,莫陸離問過他一個問題——“我這次找你來,不僅是告訴你可以來我的委托所,還有一條路給你選,就是我想辦法讓你重新學習,你愿意嗎?”
其實,江穗白更想跟著莫陸離,這個貌似不會體貼人,沒什么優(yōu)點的老板。
“我不愿意,我想加入你的委托所。”江穗白堅定的說。
“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拾靈者的路很難走,如果你有一天在靈威面前退縮,我會將你踢出委托所。”莫陸離嚴肅道。
這類話莫陸離今后再未提起過。
他是忘了嗎?
江穗白不知道,大腦江穗白心里很在意,無關莫陸離如今是否在意。
莫陸離沒有停步的意思,但卻不知不覺間放緩腳步,等江穗白適應靈威的壓力后,也可以跟上莫陸離了。
其實這也是有好處的,無論是對身體還是以后晉升靈者。
如今記憶中的時間概念已經被莫陸離拉的很長,盡管在記憶空間又被加速,但這里的三秒,才堪堪相當于外界的一秒。
記憶的碎片還在二人面前展示出一段段被粉碎的回憶,莫陸離與江穗白不厭其煩的去查看它們。
……
“晚安,月明。”
“晚安,李剛。”
……
“你要吃什么。”
“什么都好,就是不吃涼口和辣食。”
“好吧。”
……
“生日快樂!”
……
“我出生的時候父親就死了……沒什么可抱怨的。我們的一生也應該如此,這樣,李剛,我們定個目標吧,我們一起去中素,好嘛?”
“去中素,你還有希望,我?怎么可能……”
……
“中素,我要去中素!我要去中素!”
誒,那哥們發(fā)什么神經呢……
不知道……
……
“你,為什么和他說那么多……”
“吃醋啦?李剛,我是想幫他,我很早之前就說了。每個人都有他們的痛苦,而我,想幫助你們。我們也不是誰的附屬物,誰都有離開另一個人的時候。”
“我……”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就不活了嗎?不是的,一旦把誰看做附屬物,包括自己,那就是否認生命的價值。”
“我懂了,對不起,可以介紹我們認識認識嗎……我也想和他道個歉……”
……
“老師,最后一題,真的,最后一題。”
“同學,咱們不能太焦躁,你這飯要一口口吃,學要……”
“老師,就這一道題!求你了,我真的想去中素,這是三百塊……我……”
“不是……這都晚十點了同學,你得讓我回家啊……”
……
“吳月明,那個殺人犯莫歸去有動向,說可能在北素,你要小心吶。”
“……”
“唉呀,以防萬一。”
……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行啊……李剛。”吳月明弱聲道。
“等我到了中素,我們談戀愛,結婚!好不好。”
“……”
李剛走的愈發(fā)遠了,目光堅定。
“不行啊……李剛……”
……
“我到中素了……我為什么沒看見你?月明?你在哪?”
……
記憶的空間,時間再次被拉長,無數碎片先后的順序開始紊亂,想要在這些記憶中一點點尋找重要的記憶無非是難如登天。
但莫陸離有充足的耐心和精力,一張殘缺的畫卷被一點點補全,變得完整,特殊。
……
“我們,結婚吧……”
“……”
“你為什么不直接喊我的名字?哈,早已經喊了很多遍了,以后,我們去同一家公司,怎么樣。”
……
“去北素沒什么不好,不是嗎?至少,這里很安逸。”
“你還是不愿意叫我的名字。”
……
“莫歸去說不定真來過北素,之前就有一個女生死了,唉,你看看,當初我就很上心。”
“……”
……
逐漸的,記憶里有些聲音聽不清了,有個干脆直接聽不到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聽到“莫歸去”三個字的莫陸離表面上沒有任何反應,始終環(huán)視四周瑣碎的記憶,尋找關鍵的一點。
一個人的記憶為何在年輕時候就如此紊亂。
為什么?
接下來,記憶就像預期的那樣,按照李剛所說的那樣進行。
……
“人……不是我殺的……不是……”
“李剛,涉嫌肇事逃逸,情節(jié)嚴重,根據天素刑法,處七年有期徒刑。”
……
“我們……離婚吧……我已經有他的孩子了,最初你要來光輝區(qū)我就很反對。你好不容易從中素畢業(yè),你何必來這小地方工作……如果不是你來這里……我……”
“你……不要生氣,我……”
“你還是那樣……你還是不肯喊我的名字……對嗎?”
“……”
李剛癡癡看著吳月明,一言不發(fā)。
……
記憶在推進,莫陸離不知不覺間穿過了一段段記憶,單薄的,無趣的,難以啟齒的記憶都被莫陸離一一翻過。
……
“我是自愿的,李剛。”
“我知道,但,我知道你的意思。”李剛溫柔的看著吳月明。
……
翻過那么多記憶,但……
……
“李剛,升任總經理!”
臺下,身為總經理的上司的臉驟然煞白。
……
卻從來沒有見過,照片里的那個女人!
……
“你果然,和他們一樣!見死不救!”
“不是的,不是的!你是誰!為什么闖入我家?”
莫陸離忽的停步,猛地轉身看去。
記憶里,李剛坐在地上,身體嚇得顫抖,他向后仰靠在墻上,哆嗦著問眼前這個陌生黑袍人來歷。
黑袍人散發(fā)出森森靈威,莫陸離看不到被黑袍兜帽遮住的半張臉,只能通過喉結確認那是個男人。
“你似乎忘記了什么,我只是,替她傳達這句話。”黑袍男人笑了一聲,隨后記憶終止。
……
記憶空間里,莫陸離默然不語。
是這個男人將李剛的記憶搞成這樣的?
她,又是誰。
莫陸離繼續(xù)向前走,記憶來到現實世界的剛才。
看著記憶中的自己,莫陸離佇立良久。
已經不能再向前。
莫陸離忽然帶著江穗白離開記憶空間,回到現實,莫陸離卻沒有叫醒李剛,而是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電話那頭響起一個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喂,陸離,沒事兒打電話干什么,我這還有好多案子要處理,有事趕緊說。”
“林叔。”莫陸離先叫了一聲,隨后繼續(xù)說,“我以我靈者協(xié)會委員的身份查一個人。”
“叫什么。”
“吳月明。”
“哦,那不用查了,我知道這個人。”
“您知道?”
“知道,好像是一個肇事逃逸者的初戀吧,不過那個肇事逃逸者好像精神有些問題,最近才出獄。”
“初戀?什么意思?吳月明不是他老婆?”莫陸離心里忽然升起駭然的帶刺魔毒藤,卷著心臟。
“不是,吳月明在大四的時候因為白血病死了,說來可憐,她家沒錢治病。募捐得來的錢也全都被她的家人敗光了……”
什么……
什么情況。
可在記憶里看到的人,明明是吳月明!
“那個肇事逃逸者的老婆呢,她是誰!”莫陸離又問。
“她?哦,她叫劉紅,七年前自殺被車撞死,你說巧不巧,撞死她的,就是她的老公李剛,也就是那個肇事逃逸者。”林報輝在電話里感嘆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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