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綏很清楚，所謂的士族正統不過是個笑話，在亂世當中，終究還是逃不過“槍桿子里出政權”的事實。

既然實力為尊，又不能向董卓的關中方向擴張，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兩個方向了。

一是向東擴張，攻占冀州這一富庶之地，進而可北進幽州，南擊兗、青等中原腹地。

二是向西擴張，攻占涼州這一國家藩衛，鞏固后方，進而謀圖中原。

在李燕綏看來，涼州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首先是因為李燕綏早已經命令陸不言、徐知南在上郡屯兵備戰，抵御涼州軍有可能出現的侵襲。

而陸不言和徐知南也不沒有辜負李燕綏的期望，如今的上郡坐擁精兵兩萬，北御鮮卑于長城要塞，西破涼州于高原山地，內鎮土匪在山川叢林，堪稱一支百戰雄獅。

徐知南則是屯墾田地，鼓勵手工業和商業發展，上郡經過徐知南勵精圖治，早就府庫充足、倉稟堆積，足以支持數年大戰。

而從涼州本地的情況來看，涼州的軍閥十分分散，看似強大，實則一盤散沙，各個部隊早就沒有了當初抵御漢朝王廷時睥睨天下的銳氣，已經在爭權奪利的過程中實力漸漸趨于削弱。

但是李燕綏并沒有直接下決定，作為來自后世的人，他很清楚團隊力量的不容小覷，更何況，他很清楚在三國的亂世，自己手下的將領們遲早需要去獨領一軍，自己去面對很多的情況。

因為他們之前面對的敵人，都是看似強大，實則外強中干的人罷了。

無論是郭太還是張燕這種人，哪怕擁有的人數再多，也不會成為真正的主角，因為他們的目光太過短淺，沒有正規的根據地，更沒有任何的盟友，合縱連橫這種事情更是玩的一塌糊涂。

這種人，哪怕一時的實力再強，也不過是一盤散沙，不堪一擊。

但是像袁紹、曹操這樣的人則完全不同，他們不但有勇有謀，而且有目標、有毅力。

就算是袁紹這種飽經詬病的人，其實在歷史上也堪稱閃耀。就以他剿滅黑山軍為例子，一路轉戰數千里，連破數十黑山軍營寨，硬生生打的名聲響亮的黑山軍只能茍延殘喘。后來更是占據北方四州，近半的國土都被打下，這種人，又豈會是簡單無腦之輩？

而他之所以被曹操擊敗，除了運氣和遠不如曹操偉大而高遠的目標之外，還有就是對于財政的理解深度遠不如曹操。

但這并不意味著袁紹就好對付，作為當時最有希望一統北方的霸主，袁紹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袁紹的手下將領也都堪稱優秀，高覽、張郃、鞠義、顏良、文丑各個不是驍勇善戰就是文武雙全，張郃的大戟士更是三國精銳之師，而能統帥他們的袁紹自然也不簡單。

除此之外，曹操、孫家父子兄弟三人、劉備、劉表、公孫瓚……他們每一個人放在哪個時代，都堪稱是梟雄角色，這樣的對手，也同樣不是張燕、郭太這樣二流的角色所能媲美。

而對于自己未來的對手，李燕綏還需要繼續培養自己麾下的這些將領們，讓他們盡快擁有大局觀和戰略意識，只有這樣，李燕綏才能放心將他們放出去單獨領軍。

不然的話，在這個混亂的年代，他們就很有可能因為一些細節的不到位，而讓上萬并州兒郎枉死戰場。

很快，宋文軒和白景齊二人就先到了汾河城內。

三人站在一塊沙盤面前，下面是目前來講的各處局勢，李燕綏指著代表并州軍的紅旗，詢問道：“目前來講，時機已經成熟，我打算出兵，目前來講有三條路。”

說罷，指著汾河一路劃向潼關，語氣平靜：“第一條路，是兵分兩路分別走汾河和黃河兩路，然后在河流匯集處合兵一道，一路向南，攻克潼關，切斷西涼軍的后路，配合目前勢如破竹的孫堅一起，兩面夾擊，徹底撕碎董卓。”

然后指著洛水一路向西，說道：“這第二條路，就是沿著洛水西進，配合陸不言進兵西涼，攻克安定郡，進而進兵涼州。”

接著指向并州東部的大片平原，繼續說道：“第三條路，縱兵踏平原，攻占冀州一地，轉向北上南進則是后續話題。”

頓了頓，然后問道：“你們覺得，我們應該怎么做呢？”

三人并沒有第一時間說話，而是沉思半晌。

白景齊想了想，言道：“州牧大人，我不建議進攻潼關。”

李燕綏眉毛一挑：“哦？為何？”

白景齊指著圖中地形說道：“我曾經了解過我并州軍水軍，船堅兵銳，堪稱強大，但是我們一路向潼關進軍的方式太過冒險，而且一旦攻下了潼關，董卓肯定不會罷休。”

“目前來講，董卓軍隊雖然屢次戰敗，但實力仍然不容小覷。如果我們貿然攻取了潼關，將會遭到來自東邊和西邊兩個方向西涼軍的進攻，且董卓挾天子以令諸侯，我們無論在道義上還是軍事上都不占優勢。”

“所以，我的觀點是：不進攻潼關。”

李燕綏點點頭，繼續詢問：“那你對于其余地方的的看法呢？”

白景齊道：“我不認為攻打涼州是一個好的選擇。”

接著說道：“相對于并州來說，涼州更是荒蕪之地，不但人數稀少，而且勢力混亂，一旦出兵，沒有數年時間，根本就難以成事。我的建議是進攻冀州。”

“冀州堪稱北方的第一大州，土地肥沃，人口眾多，如果我們能夠打下這個地方，我們的勢力就可以大大擴張，從而加速我們的征討。”

就在這時，宋文軒突然提出了不同的觀點：”我認為，辰逸（白景齊字辰逸）有些地方說的欠妥。”

白景齊倒是也大方，直接拱手說道：“景初（宋文軒字景初）請說。”

李燕綏也不攔著，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這種對于戰略的述說，和對于現有情報的分析，再加上彼此之間對于問題的討論，能夠極大的激發這些將領的潛能。

這種智慧如果能夠傳遞下去，李燕綏相信在未來的每一代，都不會缺少優秀將領的存在。

而這，用科學定義來說，叫做人類文明的傳遞。

用兵的智慧，自然也屬于其中。

宋文軒也毫不謙讓，說道：“冀州確實堪稱一個寶地，無論是從人數上，還是戰略上，對于我們并州來說都大有裨益。”

“但是，辰逸兄欠了一點考慮，那就是——政治。”

這回輪到白景齊驚訝了：“政治？”

宋文軒回到：“是的，就是政治。”

“我們在陰館軍校學習的時候，就曾經學過最著名的一句話：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對于辰逸進攻潼關的觀點，我與辰逸大致相同，所以并無異議。那我就來說一說對于進攻冀州的觀點。”

“冀州雖然土地肥沃，人口眾多，但是這也意味著另一點，那就是士族眾多。”

“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世家之一，就是清河崔氏。”

“他們利用自己的資源優勢和政治上的影響力，不斷地兼并土地，掠奪百姓，隱瞞戶口，視百姓如豬狗，對于國家不但沒有絲毫的幫助，反而甚有弊端。”

“他們還壟斷著民間的話語權，利用儒生作為他們的喉舌，鼓動和利用著百姓。”

“一旦我們進入冀州，那么我們的綱領和宗旨就會和他們發生巨大的利益沖突。”

“還有一點，冀州雖然富庶，同樣是四戰之地，北有幽州，南有兗州、青州等多個大州，多方勢力盤踞，豪強悍匪橫行，各方糾纏、錯綜復雜，我們作為名義上的討董聯軍之一，貿然進入很有可能因此多方反彈。”

“所以，攻打冀州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至于涼州，雖然涼州人口不多，但是民風彪悍，兵源優質，而且涼州形勢極為重要，西通西域，東達陳倉和函谷關，一旦拿下，將會大大開括我并州軍進占關中等地的戰略空間，對于我軍可謂極有益處。”

“因此，我認為，我們應該揮師西進，攻克涼州，同樣可以鞏固我并州后方，為我軍西進奠定基礎。”

李燕綏微笑著點了點頭，看來這么長時間以來，自己的培訓和戰爭對于他們的淬煉已經讓他們成長了很多，再經過一段時間的歷練，他們就可以自己領軍了。

李燕綏點點頭，微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定下，下一戰，目標：涼州！”

李燕綏一拳狠狠地砸在地圖上標注涼州的位置上，下首的兩員將領立刻行軍禮大喊：“謹遵統帥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