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巷子旁招牌似的霓虹燈牌,招攬著失意的、想尋求刺激的顧客進去喝一杯。夜場最亮的星星是那個帶著玳瑁框眼鏡的女士,她能一個人連續吹兩杯Finky-star的招牌雞尾酒,畢竟那可是號稱“再強的壯漢也能一杯微醺”的Moscow Mule特調版。有人想搭訕她,她卻從錢包里抽出一張黑卡,摔在吧臺上,讓酒保支付那個人今晚的賬單。
“今夜是狂歡夜!”她突然蹦上舞臺,奪過麥克風,“熱鬧些吧!夏日可短著呢!”
歡呼從酒吧的各個角落里涌出,音樂、音樂、還是音樂,吉他和貝斯的聲音讓全場的氣氛活躍,人們跟著那首歌慢慢地搖著,還有幾個人一起唱起歌:
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沒記起
走過路過沒遇過
回頭轉頭還是錯
你我不曾感受過相撞在街口
相撞在街口
黎英葵看著這一切,狂熱卻在她的心里慢慢褪去了,她又變成了一只貓,迅速地從現場逃逸。這首歌太不好了,讓人想起很傷心的事情。她上了家族來接她的車,她認得的,那輛她的瑪莎拉蒂。
“玩夠了?”
熟悉的聲音像是一盆涼水那樣澆在她頭上,她連忙看駕駛座上的人,是秦墨時,他直視前方,白皙的、骨節分明的手握著方向盤,頭發也沒有弄亂七八糟的發膠,清清爽爽的。有那么一瞬間,黎英葵以為他們還在從前。
難過嗎?怎么能不難過呢?
她故作矜持,盯著窗外走神,路口跳過去一只黑貓,消失在巷子里。
黎英葵喝酒的地方在酒吧街,開店的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但情報販子居多,不過這次黎英葵來,只是為了喝酒。
“為了避開我,還真是繞的遠。”
“對不起。”
秦墨時一愣,他這原本只是氣話,沒想到黎英葵卻接了。
“為什么一直避著我?”自從你從國外回來后,又是去出特殊而危險的任務,幾年不回家族,連春節也看不到你;又是去酒吧,問起你又說是工作——可是我平素關心你那么多,你卻從來不愿意跟我說一句“晚安”……秦墨時把這些話咽進肚子里,時機還沒到,他想。
“我不是故意的。”黎英葵說,“我只是……有點累了。”
“累了,就睡會。”
一路上兩人再無話,到黎英葵家門口,她一不小心踉蹌了一下,被秦墨時扶住了,她掙脫開,從口袋里掏出鑰匙開門。
門開了,黎言倒在地上,手里還握著一個空了的酒瓶子。黎英葵感覺事情不對,酒意消了大半。秦墨時問剛剛醒來的黎言要不要去醫院,她拒絕了。
“我沒事的。”黎言笑道,“沒想到我居然躺在這種地方睡著了,讓你們操心了。”
黎英葵伸手摸了摸黎言的腦袋,“怎么這么燙!不行,我得給你量體溫。”
“黎澤秋這個混蛋是不是又為難你了?”秦墨時問。
“不關他的事……只是我自己心里難受。”黎言盯著跑去客廳里面翻藥箱的黎英葵,嘴里卻說:“時哥有空關心我,不如多關心關心葵姐吧。”
秦墨時愣住了,他還是頭一回被黎言這么說,畢竟黎言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個很溫順的、不需要人操心的孩子。雖然,這個熟悉的感覺,讓他想起了跟他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黎澤秋。
且不說秦墨時安撫了一晚兩個讓人頭疼的醉鬼,此時此刻,某處廢棄的實驗室仍然時不時地傳出翻找東西的聲響。
靈守是被派來此處收集情報的,他在這處曾經被大火燒焦的地方尋找線索,有線人說,這處工廠有時候夜里還會傳來機器的轟鳴聲,很影響附近居民的睡眠,他們無可奈何,上報給當地的居委會,居委會來走訪的時候,線人卻消失了。
這件事情被黎家歸檔為靈異事件,交由當地的靈守處理。靈守是個新上任的毛頭小子,總管也希望他能在這次事件中得到磨練。
靈守翻到了一本檔案,這本檔案似乎是做過防火處理,放在一個密閉的隔熱保險柜里,他用靈能,沒花費多少力氣便開鎖了,畢竟他的能力是“解”,能解開這世界上所有的門或者鎖。他快速翻看著檔案,指尖卻在一頁停下了。
“黎澤秋,10月24日出生,靈能:‘有待發掘’,血型:A……”靈守越看,越覺得冷汗直流,檔案上記載著當今少主的信息,他不由得認定這是一種僭越,可好奇心又驅使他看下去,于是他翻到下一頁。
“黎……這個字怎么念?梅。”他用手機搜了搜字,還沒忘記拍了一下檔案,上傳到內網,“讀‘yan’,黎芫梅。”
“謝謝啊……誒?”
靈守沒有痛苦地死去了,幾乎是被搭上肩膀的一瞬間,他失去了生命,他的死亡如無機質的眼中,倒映出殺人兇手離去的身影。
烏鴉在沒有月亮的晚上盤旋,帶來死神的宣告,它們狂笑著,發出嘶啞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