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猶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處。——晏幾道《御街行》
她們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重逢。
高二的寒假,黎言和黎澤秋二人計劃與黎英葵和秦墨時一起共度春節。至于黎澤秋是怎么說服黎言的——“來來,我給你講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
黎言自然出于好奇聽完了那個添油加醋,漬滿二兩洋蔥汁的小故事,勉強接受了多情公子為愛洗心革面、浪子回頭的新設定。
“老秦每年元宵還會去白梅堂旁放煙花呢。”黎澤秋半是遺憾半是幸災樂禍地嘆了口氣,“葵姨每年還會在那個晚風凄冷的小亭子里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
“那我們去南城買點過年的必需品吧。”黎言拿起手機叫車。不久,兩人便坐著出租到了市內。付錢時,黎澤秋看著計價器上的高額車費,差點當場昏厥。代理家主的俸祿一個月只有五千八,雖然學校食宿全免,但他不僅要給手游充值,還要攢錢給黎言那個沒有經濟意識的小傻瓜買好看的衣服。進中心南城后,他就一直向黎言抱怨這些。
黎言被他煩得不行,冷著一張臉讓他去買堅果和蔬菜,自己則在甜品區轉來轉去,專挑貴的下手。正當她打算拐到冷飲區時,無意中撞上了來人。
“不好意思……”她抬頭,不想目光卻撞進那樣一雙眸子中——經年的怨恨不甘,卻在見到來人滿是難以言喻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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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奕夏,當然是她,還能是誰呢?
“好久不見。”終于是黎言打了招呼,“一年了啊。”
“嗯,和歌語一起買點年貨,你呢?”張奕夏看似無意義的寒暄,實則暗示自己毫無敵意,如果在這里開戰,整片貨架上的商品都可以為她所用。黎言則較為窘迫,她今天沒有帶刀,只能空手作戰。
“我……和黎澤秋一起買點大家過年吃的。”黎言明白了她的意思,語氣有些松懈,但內心卻想著如何脫身。
無論如何兩人都有一個共同目的,那就是不向外界暴露靈守的存在。
但也不會有更多了。
黎言用余光瞥見黎澤秋正在找她,何歌語不在這里,“那么,你就沒什么想說的了嗎,張奕夏?”手機已在口袋里接通了值班室電話,今天是王梅梅值班,她懂莫爾斯電碼,“你對一年前你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解釋嗎?”手指在手機殼上敲打,三短三長三短,代表sos的求救信號,王梅梅會來的。
“我確實沒什么要解釋的。如果要讓我回家族,沒必要那么大費周章,上樓吧。”張奕夏發現了她的小動作。黎言無奈地拿出手機,她做什么小動作向來逃不過張奕夏的眼睛。黎澤秋遲遲沒有出現,她只好先跟著張奕夏上頂樓。
臨近春節,城市里沒多少人,更別說中心南城頂樓的空中花園了。張奕夏頗為輕松地坐在扶手欄桿上,黑色緊身褲襪包裹的長腿慢悠悠地晃著:“我初一時剛轉回老家念初中,最喜歡一個人來這里閑逛。這里很安靜,仿佛被世界遺忘一般。我不想理會爸爸家里找上門來罵的親戚,也不想理那個總想拿我抵債的伯伯,還有我那犯精神病的母親,某一天就這樣離家出走了。說來也怪,這里像是對我發出邀請一樣,我很喜歡這里。”她偏頭,莞爾一笑:“黎言,你來錯地方了,這是魔女的‘結’,你出不去了。”
“她不在這里,‘結守’不在,結就只是空殼罷了。”黎言推了推平光眼鏡。
“可我是守門人,再次失策了啊,黎言。”
黎言只是笑了笑,空氣中的水分子結合,肉眼可見的冰刃憑空凝固,薄如蟬翼。她接下張奕夏飛來的匕首,鐵器應聲而裂,分為兩瓣。
“納米級?”張奕夏似乎并不驚訝,“解構。”
她脫下外套,外套在飛行的過程中變化為盾。巨大的盾擋在兩人之間,阻斷了黎言的視線,它朝著黎言的方向飛去,盡職盡責地阻礙著黎言的前進。張奕夏用手撐住欄桿,向后仰翻。而冰刃沒能破開盾,盾變化形態,將黎言困在其中。
“拘束衣?”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太惡趣味了吧。溯源。”
黎言看著因為重力從她身上脫落的外套,接過黎澤秋拋來的唐刀,活動了一下手腳。她有些不滿地看著來人:“怎么才出現?”黎澤秋抱歉地笑了笑,替她把眼鏡摘下,疊好眼鏡腿后塞進風衣的內袋,“我本來打算趁她不備偷襲的,現在看來好像不太行。”無視黎言的抱怨,他接著說:“她方才說自己是守門人,那可非常棘手,因為她已經進入‘結’了。”
“我們現在不也是在結界內嗎?”
“不一樣,如果對于‘域’來說,是沒有內外之分的,但對于‘結’,是有內外區別的,守門人守的就是內外之間的門。”黎澤秋從大衣口袋中拿出一個長方體狀的鐵盒,那居然變化為了一把手槍,他熟練地裝入偽彈,上膛。“結不是靈能,而是失傳已久的術,就是被家族禁止的東西。不僅由施術者供給靈力,被施術者選中的人也可以供給。”
黎言知道這件事,黎澤秋的本意是提醒她利用箴言解決張奕夏,鑒于守門人在結界內的近乎全知全能,他們只好出此下策。家族的刑罰囿刑本質便是抽取罪人的靈力,為家族的防御添磚加瓦,如有任何反抗,會遭到術法反噬,靈體破碎,多年修行毀于一旦,再也沒有轉世機會。“張奕夏就相當于靈力補給包罷了,言,別怕。”
“不要加入游戲術語。”黎言握住刀柄,“絳”刃出鞘,“小心,是使魔。”
使魔或是由‘結’的靈力生成,或是該地原有的怨魂靈體等可被操縱之物,先前黎瑾現身于校內作亂時,域內便出現了許多由“血魂”禁術操縱的怨靈。“絳”,作為有著千年供奉的靈器,據說由天外玄鐵打造而成,是較為強勢的除靈兵器。
“我會同時祝頌,超度他們。澤秋,拜托你了。”黎言眼中亮起青藍色的光,冰在使魔的身上蔓延,“大道無形,四象歸一,此世緣滅,速往彼岸!”
黎澤秋則瞄準著那個逐漸接近的使魔的“神庭”,對應著腦中額葉的位置,那是現代醫學認為的靈能之源,對靈能者而言,一槍即可斃命,不過對于普通人來說,偽彈擊中那個位置是不會危及性命的,最多失個憶。他扣下扳機,使魔應聲而倒。
少女的祝頌聲回蕩在‘結’內,黎澤秋再次上膛、瞄準,射擊:“這不對勁,黎言,”他說,手指扣動扳機。“這里的怨靈太多了,就算是中元節或者萬圣節,也不會有這么多的怨靈。”
黎言利用域讓唐刀懸浮在空中,再踩在唐刀上,狂風吹得大衣獵獵作響:“你說的沒錯,這不合理,也許它們可以在某處復活。”她要做的是找出那個靈體“復活”的位置。
“或許。”黎澤秋用場震開包圍他的眾多使魔,“不打倒守門人,我們無法離開這里。”
“但是我們甚至無法脫身……”黎言一愣,突然意識到靈體沒有糾纏在半空中的她,她急急地操縱唐刀飛過半空:“黎澤秋,抓住我的手!”黎澤秋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于是竭力配合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