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風(fēng)花雪月海
- 是今
- 3902字
- 2021-11-26 18:01:42
第五章
“晨曦賓館”語氣冷淡,還隱約帶有一絲嘲諷。
紀周彤思量了一會兒才回復(fù):“我沒忘。”
信息發(fā)過去,對方隔了兩分鐘才回:“要名單干嘛?”
“最近有人想找我麻煩,我懷疑是江老頭資助過的人。”
“這事我可能辦不了。”
他的語氣很敷衍也很冷淡。
紀周彤勉強回了個“多謝”,對方也沒有再回復(fù)。
看來這個人指望不上,沒打算幫忙。
思來想去,紀周彤再次撥打了那個神秘女人的電話。
電話通了,但是無人接聽。
隔了一個小時,她趁著上洗手間的功夫再打,還是無人接聽。
難打是因為認出這是她的手機號,所以不接?
她多了個心眼,用公司固定電話撥打過去,依舊沒人接。但在兩分鐘后,她收到一條短信。
“不用再費勁打過來,除了葉懷章的號碼,這個手機任何電話都不會接聽。想說什么加微信。”
紀周彤搜到她給的微信號,一陣毛骨悚然。
果然猜得沒錯,是和江一峰有關(guān)系的人。因為這個名叫“簡城”的微信頭像是一張江一峰的黑白遺照。
紀周彤問:“你是誰。”
簡城:“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只需要知道我找你想干什么就行了。”
“你想干什么。”
“清明節(jié)回簡城,當(dāng)眾說出真相。登報也可以。”
“如果我不回去呢?”
“那結(jié)果一定是你最不想看到的。”
紀周彤氣結(jié),“就算你去找葉懷章,你怎么知道葉懷章一定會相信你。他是我男朋友,他和我談了三年戀愛,他會因為一個陌生人的幾句話就和我分手?呵呵,你做夢吧。”
簡城:“那你知道葉懷章昨天給我打過電話嗎?”
紀周彤一驚,“你對他說了什么。”
“我暫時什么都沒說。因為還沒到清明節(jié)。”
紀周彤咬牙。
今天距離清明節(jié)還有十天。
紀周彤心神不寧的熬到下班,立刻給葉懷章打電話。
“你下班了嗎?我去公司找你好不好?”
“今天不行,我晚上有約了。”
葉懷章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但他的拒絕,讓她心生一種不妙的感覺。
“簡城”說葉懷章給她打過電話,他是不是對自己有了什么懷疑?
她緊張地問:“誰啊,不會是美女吧。”
葉懷章在電話里笑了一聲,“是你們封總。”
“你和封總關(guān)系很好嗎?”
“認識時間不長,但是一見如故,感覺很投緣。”
“能不能帶上我呀?”
“是談公事,不是玩。你今天上班累了一天,回去早點休息。乖。”
紀周彤一點不想回家。她對紀紅梅已經(jīng)反感到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地步。以往她都是逛商場打發(fā)時間,但是陳蘭讓她對逛商場也有了心理陰影。她在公司附近轉(zhuǎn)了半天,最終找了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餐廳,打算吃完飯再回家。
等上菜的間隙,她忍不住給沈倩倩打了個電話。
“你最快什么時候回來?”
“我得交接完工作。怎么了,聽你聲音有點不對勁?”
紀周彤嘆氣:“最近有件事挺煩的,也不知道找誰商量。”
“什么事?”
紀周彤把“簡城”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所以她想干什么?她要訛錢?”
“沒有。她讓我說出真相。”
沈倩倩氣道:“真相就是江一峰干了齷齪事!怎么,她還想讓你這個被害人給老混蛋洗白?她是江一峰的什么人?”
“應(yīng)該是被他資助過的學(xué)生。”
“不用理她,你越搭理她,她越來勁。反正她也沒有威脅你,也沒有敲詐你,你不用怕。”
“我當(dāng)然不怕,就是擔(dān)心她對葉懷章胡說八道。”
“葉懷章要是信一個外人,不信你,那你也沒必要和他結(jié)婚了。”
紀周彤皺了皺眉,“話是這么說,可我不想因為這個事和葉懷章有隔閡。”
“那你干脆主動給葉懷章說,別等他從別人那里聽到,先入為主。”
紀周彤嘴上嗯嗯,心里卻在抗拒。
人都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他們才不管什么是真相。即便她主動先告訴葉懷章,葉懷章也未必一定相信她說的。他不知道有過這么一件事,才是最佳選擇。
結(jié)束通話,她一抬頭,居然在這個幽靜偏僻的餐廳里,看見了熟人。
葉見春。
坐在她對面的是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帥哥,看上去兩人挺熟的,帥哥叫她優(yōu)優(yōu),大約是乳名。
原來是有男朋友的人。紀周彤不明所以地松了口氣,也許是因為葉懷章曾經(jīng)要過葉見春的手機號碼,她有些草木皆兵。
葉見春沒有看見紀周彤,她正低頭研究菜單。
紀策對她全神貫注的表情,十分熟悉。
因為兩人同住A大家屬院,打小就在一起玩,從幼兒園到小學(xué)初中都是同班同學(xué)。后來她因為報大學(xué)志愿,和家里鬧翻決裂,此后四年,寒暑假都沒有回來過,畢業(yè)找工作也選擇了遙遠的外地,他還以為她永遠都不回A市了,沒想到前幾個月她突然給他打電話給他,說自己要回來工作,讓他幫忙租個房子。
葉見春很貼心地選了個很劃算的套餐。
紀策豪氣地說:“不要替我省錢,點貴的。”
葉見春莞爾:“哎呦,紀警官財大氣粗呀。”
“上班后總共也沒請你吃過幾次飯,不請點貴的,都對不起我們青梅竹馬的革命友情。”
“不用,心意我領(lǐng)了。”
紀策故意板下臉,“要不是托我租房,你是不是也沒打算告訴我你回來了?”
葉見春笑嘻嘻點頭,“嗯,是吧。”
“……”紀策翻了個白眼,“還真是誠實。”
葉見春笑著吐舌,“我哪敢跟警察同志撒謊啊。”
紀策嘿嘿笑了兩聲,“不過你回來的正好,我媽最近一直催著我找對象。有了你我就不用去相親了。”
葉見春沒想到他會突然直接來這么一句,窘道:“你是不是沒睡醒啊,說什么夢話。”
紀策正色:“講真,我們是正兒八經(jīng)的青梅竹馬,感情基礎(chǔ)牢不可破,如果發(fā)展發(fā)展……”
“發(fā)展你個頭啊!”
“友情沒有可能轉(zhuǎn)化為……”
葉見春瞪他,“沒有!”
紀策吞了下唾沫,“我說的是親情。”
葉見春笑了,“那可以有。”
紀策豪氣地碰了一下她的杯子,“那老妹兒給親哥介紹個嫂子,就這么說定了!”
畢竟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一句玩笑話就化解了尷尬氣氛。
葉見春笑吟吟說好啊,“有合適的我介紹給你,你喜歡什么樣的?”
紀策苦唧唧地嘆氣:“我現(xiàn)在那有挑挑揀揀的資格啊,我這工作忙起來飯都顧不上吃,能找個不嫌棄我的妹子就好了,要不然我能打你的主意?”
葉見春作勢拿叉子扎他的手,“幸好我沒答應(yīng),你這個務(wù)實雞賊的男人。”
紀策往后躲,“你周末有空嗎?去我家吃飯吧,我媽可想你了。”
葉見春嘆氣:“我周末最忙。你又不是沒上過輔導(dǎo)班。”
周六下午和周日她全天都有課,只有周六上午還有一點空閑,校長李萌見縫插針地又給她安排了一個客戶。
介紹這位客戶的時候,李萌用的是一種極度欣賞的語氣,說此人在美國定居多年,年紀輕輕的就自己當(dāng)老板,難得的是不驕不傲,待人彬彬有禮,不像有些有錢人,頤指氣使的真把自己當(dāng)成了上帝。所以這樣的好客戶,她不舍得給別人,留給葉見春。
葉見春甜甜一笑:“校長你對我真好。”
被叛逆期兒子氣得半死不活的李萌,一臉慈愛地捏捏葉見春的粉臉,“因為我喜歡小春春呀,又聽話又漂亮又優(yōu)秀。”
葉見春被捏著臉肉,嚶嚶嚶說:“太感動了呀,要不是你比我才大十八歲,我都想認你當(dāng)干媽了。”
李萌眨眨眼,“小春春你要是接受姐弟戀的話,可以當(dāng)我兒媳婦啊。”
母胎solo面對這種話題有些生澀,葉見春連忙轉(zhuǎn)回正題,讓李萌把客戶的資料發(fā)給她。
看見這位顧客的住址,她頗有些意外。按照李萌地說辭,這位海歸老板,年少有為,身家豐厚,奇怪的是,他既沒住城郊別墅區(qū),也沒住新區(qū)高檔社區(qū),而是住在南城的一條老街上。
近些年A市發(fā)展迅速,在城北重新規(guī)劃建了一座新城,老城漸漸被淘汰,稍微有點經(jīng)濟實力的人都去新城買了房子,老城漸漸衰敗,乍一看和縣城差不多。
葉見春靠著導(dǎo)航才找到風(fēng)鈴街,站在街口,愕然呆住。她在A市住了那么多年,居然都不知道,這里有這樣的一條街。
整條街的兩側(cè)種滿了黃花風(fēng)鈴木,花開如金,滿樹璀璨,若不是兩側(cè)的房子太破敗,簡直是一幅油畫。
巷子并不深,大約有十幾戶人家,清一色的二層小樓,這種老房子最大地問題就是沒有車庫,巷子又窄,車子沒法掉頭,開進去也只能倒出來,對于有車一族來說,實在不適合居住。也難怪這里的住戶都搬走了,放眼一看,巷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煙火氣。
葉見春走到一座老房子前,直覺應(yīng)該是這里。一是門口停放的那輛寶馬車,價值不菲。二是,大門洞開,似乎是等人來訪。
門框上沒有門鈴,葉見春遲疑了一下,輕步跨入院內(nèi)。
院子里有些凌亂,仿佛人才搬進來沒多久,還沒收拾好。東側(cè)靠院墻的地方種著一顆夾竹桃,枝頭掛著紅艷艷的花,給破敗的園子添了幾許生機。
花下擺著一張工具桌,上放鑿子,錘子,手工鋸,這種古老的木工工具,現(xiàn)在只有在電視里出現(xiàn)。現(xiàn)在,她親眼見到一個男人彎腰用這些老掉牙的工具,認真地刨著一塊兒木板。
伴隨著輕微的“吱吱”聲響,一片片的木頭花兒從刨具上飛下來。做木工活的男人從身形看是個年輕人,胳膊有著勁瘦流暢的緊實線條,露出的手腕在日光下呈現(xiàn)一種米白釉色光澤。
葉見春清了下嗓子,輕聲道:“您好,師傅。”
干活的人扭過臉,五官竟是出乎意料的英俊,眼神沉靜深邃,但又有一股逼人的銳利,乍一眼看過來,讓人心口微微一悸。
“請問封先生在嗎?”
男人盯著她的臉,看了兩秒,方才微微頷首,“我就是封粟。”
他就是?!
葉見春愣了下神,才自我介紹,“封先生你好,我是藝涵音樂的葉見春。”
封粟點點頭,抬手指著旁邊的一張?zhí)珟熞危叭~老師請坐,上課的事請稍等,寶寶在睡覺。”
葉見春再次一愣,這么年輕,都有孩子了?!!
她下意識的放低了聲音,“沒事,不著急。”
“葉老師想喝點什么?”封粟和她說話時,目光一直直視她的眼睛。
葉見春并非一個善于和人打交道的人,來到藝涵音樂,教授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孩子,成人僅有寥寥可數(shù)的幾位。也許是因為封粟過于年輕英俊,面對他犀利的眼神,她莫名地有點不自在。
“封先生不用招呼我,您先忙著吧。”
“那好,我把這點活兒干完。”
封粟終于收回定在她臉上的灼人目光,低頭繼續(xù)自己的木工活。
在他目光撤回的那一刻,葉見春不知不覺松了口氣。
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就是被一個人看著的時候,只覺他的目光不是看她的面孔,而是想透過皮相直達內(nèi)在。
那種鋒如劍芒一般的目光,她少年時也曾經(jīng)碰見過。
講真,十年不見,她早已不記得那人的長相,卻詭異地記得,被他目視時的那種心臟微微縮緊的感覺,還有他說過的話。
他說,我看著一個人的眼睛,就可以看得出他/她有沒有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