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做到天亮就真的做到天亮。
小男孩側躺著正睡得香甜安穩,沈藍桉掀了掀被子,小男孩赤裸的上身布滿了或輕或重的吻痕,尤其是頸側的那一個,是沈藍桉氣不過自己一直被欺負就報復性地在上面狠狠吮了一口。
去洗漱的時候沈藍桉一拉自己的領口,行吧,她也好不到哪里去,特別是后頸上那一口小男孩咬得特別重,有了一圈牙印,短時間內應該消不掉了。
要去上課了,褚淮景還沒醒,沈藍桉就給他留了張紙條,還有一個告別吻,才離開房間。
樓下的小餐廳,藺錦隨已經準備好了早飯,他總是起得比她早,總是會為她多準備一份早餐,不過沈藍桉從來不領情。
“桉桉。”藺錦隨叫住她。
“有事?”沈藍桉回身問他。
藺錦隨的目光只落在她的裸露出來的脖頸和領口肌膚上,密密麻麻的吻痕猶如一根根細密的針刺著他的心臟,錐心刺骨的疼。
嗓子發緊,說話的聲音都變沙啞了,“吃了早飯再去學校吧。”
“不麻煩了,謝謝,”沈藍桉禮貌性地淺笑,在門口換鞋時又說了一句:“這個月的房租我過兩天交。”
門口再次關上,不輕不重的關門聲仿佛一擊重錘將他的信仰瞬間粉碎。
這個月的房租應該下個月交,過兩天就意味著她要走了。
再回來時,褚淮景已經回去了,不過給她留下了一張小卡片,上面有用口紅畫的愛心,還有一朵餐巾紙折的玫瑰。
藺錦隨隨后回來的,他去買菜了。
沈藍桉也不白住,除了付房租,她用每天的晚餐來抵消水電費。
“桉桉。”藺錦隨拎著菜在樓下叫她。
“來了。”沈藍桉在房間一邊應了聲,一邊攏著頭發在后腦勺上隨便扎了個高丸子。
她嘴里咬著煙,走到一樓頭發也剛扎好,接過他手里的袋子,“辛苦了,坐那兒等著吧。”
說話間吞云吐霧,撲到藺錦隨臉上,煙草味鉆進鼻腔中,有些嗆到了,他咳了兩下。
沈藍桉頭也不回地道歉,“抱歉,沒注意。”
藺錦隨買的食材都挺簡單的,只不過需要動刀的菜有點多,她其實有點煩切菜了。
藺錦隨當然沒有那么聽話的坐在餐桌前等她,而是照例站在門口,倚著門框看著她。
回到公寓的她穿著很家居,屋子里有暖氣,她本身又不怕冷,只穿了一件白色無袖短T和一條寬松的黑色中褲,頭發扎得不緊實,松松垮垮的,掉了幾縷垂下,遮住她的一點側顏,此時她在切胡蘿卜,砧板篤篤篤地在響,嘴里咬著的煙都被震掉了煙灰,落了下去,她也不在意,臟了的胡蘿卜片放在水龍頭下沖了沖就扔到籃子里,洗了刀再切別的。
每天都能這樣看她為他洗手作羹湯,他不止一次在幻想,如果他們相愛結婚,在這個公寓里有了他們的愛情結晶,白天各自忙碌,晚上回了家她下廚做飯而他抱著孩子看她。
太過于美好的幻想總是遙不可及,她這么做無非就是為了抵消人情,他心知肚明,也心甘情愿。
“桉桉,我想吃水果撈。”藺錦隨說。
“冰箱里沒有水果了。”沈藍桉正準備打火。
之前艾莉兒來這里做客,說想吃水果撈,剛好冰箱里沒有水果了,沈藍桉二話不說就陪著艾莉兒一起去超市買。
明目張膽的寵愛給了褚淮景,大大方方的偏愛給了艾莉兒,卻從來都吝嗇對于他的善良。
藺錦隨苦笑,偏愛給誰都可以,反正受眾對象里沒有他。
火打燃了,沈藍桉順手從褲兜里掏出一盒煙,在手臂上磕了磕,用嘴咬了一支出來,把煙盒放回褲兜的同時彎下腰湊近燃著的煤氣灶,藍色的火舌舔燃了煙嘴,沈藍桉吸了口,拿下來夾在指間,另一只手趁著油溫還不夠,拿了雞蛋磕到碗里,單手攪散,然后倒進鍋里,滋滋滋地冒著泡泡。
她一點都不著急,氣定神閑地給雞蛋翻面,煙叼在嘴里,空著的那只手去準備下一道菜,炒菜時動作行云流水一般,手法熟練,看她做飯真的是一種享受。
在沈藍桉準備轉身去櫥柜那邊時藺錦隨已經拿了盤子過來,沈藍桉道了句謝,盛好最后一道菜,藺錦隨乖覺地把菜端出去,沈藍桉去洗手,順便將煙嘴在水里熄了扔到垃圾桶里。
吃飯時沈藍桉不愛說話,藺錦隨也知道,可是一想到她馬上就要離開了,以后連她晚上睡覺前敷面膜的樣子都見不到了,這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飯沒吃多少,話倒是沒少說,沈藍桉也還算好心腸,藺錦隨說幾句她會應兩句,到后面準備吃好了,她筷子往桌上一拍,語氣有些兇,“想說什么就吃完飯洗完澡再一次性說完。”
碗筷留給藺錦隨收拾,每次都是他吃最后,沈藍桉說了句慢吃就離開餐廳上樓了。
洗完澡在房間里給課題做總結報告,快到結尾時房門被敲響了。
“桉桉,我好了。”
這句話不細聽就會產生歧義,不過沈藍桉不會,她保存好還沒完成的報告,起身出去。
兩人坐在沙發上,面前的電視放著電影,沈藍桉也沒看過,愛情電影她不愛看。
她拿了一個蘋果來削皮,削得很慢,兩人的對話就發生和結束于這個蘋果完成最后的蛻皮。
“桉桉,你不要你的前途了嗎?”
“沒意思了,不想拼搏了。”
“是因為褚淮景吧?”
“知道還問,當初你用我的前途去威脅他跟我分手,怎么沒想到我會自愿放棄前途回去愛他呢?”
藺錦隨深吸一口氣,“我是為你好,你本該立于群峰之上睥睨眾生,而不是被不對等的愛情牽絆住停滯不前。”
“藺錦隨,我很高興你這么為我著想,但是在一開始我也跟你說過了不需要沒必要,我做什么決定要往哪兒走都與你無關。”
“桉桉,你自己說過的,在你的人生里沒有回頭走,你撒謊,你騙我,你現在要為了他放棄似錦的前途去到他身邊。”
“藺錦隨,你對于感情這個東西一直都沒有區分清楚過,我可以理解是因為童年父愛母愛的缺失導致的,可是陸儒陪了你這么久,邱媽和忠叔也把你當親生的來對待,可你,只會把心思放在你自己所謂的愛情上,對于親情你是半點不理睬,”沈藍桉頓了頓,繼續說:“你只看你愛誰,從來不看誰愛你,你真的太自私了。”
“我清楚,我一直都清楚,我會愛你,我除了會愛你不會愛別人,可是……”聲音有點低了下去,“你從來不看我……”
沈藍桉挺無語的,從高三勸到大四,還是沒勸明白,真挺軸的。
“這是病,”沈藍桉說:“這是一種心理問題,你自己清楚的,去看醫生,去治病,就不會這樣了。”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已經晚了……”他喃喃自語,沈藍桉沒聽清。
而后他抬頭,看著沈藍桉,“桉桉,人情是還不清楚的。”
沈藍桉聞言,動作一頓,偏頭看他,聲音仍是冷冷淡淡的,“所以呢?”
確實,人情這個東西不太好還清,更何況,藺錦隨這個戀愛腦一樣的一昧付出,從地下拳場到她以為的機緣巧合,幾乎都是藺錦隨利用自己的資源和人脈拱手送上的,她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樣?或許會說什么知遇之恩當以身相許,但是在她這里就是放屁,她對藺錦隨根本就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欲望,就算褚淮景沒有意外進入到她的生活,對于藺錦隨她一直都是你幫我,好,那我找機會回報你,但是不該幫的別插手,插手了我也不管你不計數的清醒態度。
所以對于藺錦隨有些咄咄逼人的威脅意味,她只有一個辦法能斬斷他的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和我在一起,我們之間的所有人情一筆勾銷。”藺錦隨說。
在他的世界里,從來沒有融入過褚淮景,自然他也當褚淮景是不存在的,明目張膽的撬墻角。
“呵,”沈藍桉輕笑一聲,最后一條蘋果皮掉落進垃圾桶里,她切了一塊蘋果用刀尖扎了放進嘴里咀嚼。
空氣持續了幾分鐘的寂靜,對藺錦隨來說卻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蘋果吃了兩塊,剩下的扔進了垃圾桶,刀仍握在手里,她勾起嘴角,笑道:“我再跟你說最后一次,我有男朋友,他在京城等我回去。”
“另外,人情用人情還不清,那我拿命還,怎么樣?”
刀尖抵上心口處。
“桉桉!”藺錦隨大驚失色,即將起身要奪過她的刀時,沈藍桉喝止了他。
“這一刀扎下去,如果我死了,就當我還你的,兩不相欠,如果我沒死,從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桉桉不要……”他的眼眶陡然泛了淚,乞求她不要傷害自己。
手上使力,刀尖沒入皮膚,絲絲血跡滲透出來,逐漸深入,白色的布料被染成鮮紅。
嘴角滲出一絲血跡,沈藍桉抬手抹掉,眉頭都不皺一下,反倒唇角勾起笑,“如果我撐不到救護車來,艾莉兒會過來替我收尸的,不用麻煩你。”
藺錦隨完全慌了,六神無主似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應該先給她止血的,應該立即送她去醫院的,可是……
對上她冷淡的眼神,看到她嘴角像是在譏諷又像是在不屑的笑意,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救護車的汽笛聲越來越近,艾莉兒急急忙忙沖進來,看到沈藍桉居然真的狠到連自己都下得去手,嚇得她邊哭邊扶著沈藍桉上救護車。
汽笛聲又漸行漸遠,藺錦隨仍呆坐在沙發上。
那把刀靜靜地躺在茶幾上,刀刃幾乎被完全染紅,冰冷冷的,對他像是在無情嘲弄。
他和桉桉,徹底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