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藍桉點了支煙,煙霧升騰,一片朦朧間,她看到了一個格格不入的身影。
“你們玩著,我出去透透氣。”沈藍桉把煙摁滅在煙灰缸里,站起身,還順手拿了一瓶動力火車。
穿過幾張臺球桌,在那張特別容易引人注目的臉暴露在白熾燈下之前,沈藍桉拽住他的胳膊把人帶到走廊上。
沈藍桉手一甩,藺錦隨腳下沒站穩,后背撞到墻壁上,而后腰正好貼到了鋁制欄桿,硌得他有些疼。
沈藍桉貼上來,雙手撐在他的腰側兩邊,抬眼看他,“你來這兒干什么?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兩人有些身高差,離得很近,女孩說話時呼出的熱息噴在他的鎖骨上,很灼熱,仿佛要將那里燙出一個洞來。
還是第一次和她靠這么近,藺錦隨很緊張,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鉆進鼻腔里,不安分地撩撥著少年沒有什么自制力的心弦,喉結不自覺地滾了好幾次,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僵住了,完全無法動彈。
“你……你不是……也來了嗎?”他說話磕磕絆絆,像個做錯了事不知所措的孩子。
“我一個沒錢佬來這種地方撈錢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一個只會乖乖學習的大少爺放學了不回家來這種地方干嘛呢?來輸錢消遣的嗎?”沈藍桉有被笑到,玩味地說道。
少年的自尊心總愛作祟,不愿被喜歡的人看輕了去,于是總愛硬著頭皮去做一些自己根本不擅長的事。
“對啊,我就是來消遣的?!碧A錦隨垂眸看她,說得很堅定,像是怕沈藍桉不相信他似的。
沈藍桉微微挑眉,不置可否,而是將酒瓶蓋子往藺錦隨身旁的門把手上磕掉,舉到藺錦隨面前,“來消遣怎么能不喝酒呢?試試這款?”
對上少女有些玩笑的星眸,藺錦隨猶豫著,他沒碰過酒,就算是出席一些必要的宴會他也只是喝葡萄汁。
“藺大少爺如果不是來消遣的可就要說實話咯?”沈藍桉不放過他臉上的一絲表情,猶豫一閃而過時,她就知道了,藺錦隨根本不會喝酒。
她這么做,只是想聽他說實話而已。
藺錦隨做了一次深呼吸,眼神堅定地接過那瓶酒,直接灌進嘴里,然而還沒喝到兩口,藺錦隨手上一松,瓶子落到地上摔碎了,藍色的液體潑了一大片。
藺錦隨單膝跪在地上,捂著脖子劇烈咳嗽著,面色漲得通紅,表情很痛苦。
沈藍桉有些驚訝,他居然寧愿喝酒也不愿意說實話。
來不及多想什么,沈藍桉招手叫來一個侍應生讓他去接杯溫水過來,自己蹲到地上,從褲兜里拿出一包紙巾抽了一張遞給他。
“什么事情值得你這么秘密?不會喝酒也要硬喝?!?
藺錦隨擦著嘴上,下巴和脖子上黏糊糊的酒漬,聲音有些虛弱,卻是笑著的,“酒,味道挺甜的,就是嗆了點。”
沈藍桉見他忽然笑了,說的話都有些胡鬧的意味,就罵他,“喝不了直說啊笨蛋,我又不會笑話你?!?
“我不是喝不了,只是沒喝過而已?!碧A錦隨仍嘴硬著。
沈藍桉都服了他都,接過侍應生端過來的溫水,遞到他唇邊,“喝了嗓子會舒服點?!?
藺錦隨接過杯子道了聲謝謝,溫熱的水流過有些辣的喉嚨,沖淡了嗓子里被填滿的酒精,和口腔中充斥著的酒味。
沈藍桉還保持著半蹲著的姿勢,膝蓋點在地板上,“好些了嗎?”
“嗯?!碧A錦隨輕輕點了點頭。
“那起來吧,”沈藍桉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發出咔咔的骨頭清脆響聲,“你該回去了。”
藺錦隨慢慢站起身,手搭在欄桿上,卻是問沈藍桉,“那你呢?”
“現在才幾點???我沒那么早回去。”
“那我也不要回去。”藺錦隨說。
沈藍桉皺起眉,有些不耐煩,“我朋友還等著我呢,你不回去你還真想去賭???”
“我不賭,”藺錦隨很認真地回答她,“我等你,你什么時候結束我什么時候回去。”
有種淡淡的威脅意味。
沈藍桉聽著很不舒服。
“藺錦隨。”清清冷冷的語氣。
藺錦隨不由自主地變得有些緊張。
這是沈藍桉第一次叫他的全名,一般都是喊他大少爺。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起,她只在升入高三的第一次月考中看到兩人的排名時對他說了一句,“喲,沒想到大少爺不僅長得漂亮,成績也很漂亮呢!”讓他記了好久。
此后,他在第一排,她在最后一排,如果不是他每天留意她的作息每天主動和她搭話,兩人幾乎零交流。他嘗試過想去多了解她一些,卻發現,她有好多空白。
“我在?!碧A錦隨聲音弱了下去。
桉桉,好像生氣了。
“我們在談戀愛嗎?”沈藍桉問。
藺錦隨一怔,他搖搖頭,“沒有?!?
“我是你老婆嗎?”沈藍桉接著問。
藺錦隨的手指不自覺地蜷起來,縮進手心里,他的心臟在一點一點下沉,“不是……”
“那你憑什么來管我?又憑什么覺得用你自己就可以約束我?”沈藍桉冷冷地拋出最后一個問題。
“咕咚”一聲,藺錦隨的心臟徹底墜入了寒冷的冰窟,不僅僅是凍,更多的是刺痛感。
藺錦隨愣在原地,幾分鐘過后,他有些難過地開口,“對不起,是我越界了?!?
連最后一個眼神都不敢看她,藺錦隨垂著眼,快步走出了走廊。
沈藍桉招過對面包廂門外的侍應生,“去跟著他,他出去了你再回來。”
侍應生應下就跟著出去了。
沈藍桉走出走廊,從二樓往下看時,已經看不到藺錦隨的身影了。
走這么快,估計是被氣的吧。
沈藍桉回到臺球廳。
關培禎問她,“怎么了?透個氣花這么長時間?”
沈藍桉嘴角勾起笑,“遇到了一個朋友。”
“啥朋友啊?桉桉姐你還有我們不認識的朋友啊?”于耀宗湊過來八卦。
沈藍桉在他臉上輕輕拍了一下,“社會上的事少打聽。”
于耀宗撇撇嘴,于耀祖揪著弟弟的后衣領把人拽回來,好心跟他解釋,“你桉桉姐的意思是,大人的事兒小孩兒別插嘴?!?
于耀宗“嘁”了一聲,又專心吃起了烤肉。
“你這朋友假的吧?”邰啟揚揶揄道。
沈藍桉的交友圈除了他們幾個真沒什么朋友了,就連在學校都是孤家寡人一個,獨來獨往的。
“真的,”沈藍桉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就是脾氣有點犟,想過來消遣消遣,被我訓了幾句,老老實實回家去了?!?
“該不會是人家喜歡你,追到這兒來了,完了你不樂意,把人給氣回家了吧?”關培禎補了一句。
“喜歡我?”沈藍桉嗤笑了一聲,煙霧繚繞間,她的眼睛被熏得微微瞇起,看不清她的眼里裝著什么情緒,“可能吧,反正我是不喜歡他就對了?!?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御渡此話一出,幾個人都來了興趣。
十七八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且不說人家初中生都換了好幾個女朋友了,優秀的男高中生也有很多吧,可是就是沒見沈藍桉跟他們提起過有哪個男生跟她要了微信什么的,更別說把男孩子帶回來吃飯了。
上學這段時間沈藍桉真就一心只讀圣賢書加打擂臺賽賺錢養家,學校三條高壓線她是一個都沒逾矩,這對于一個看起來就很拽的女高中生明顯的不符合常理?。?
他們也很納悶!
“我不喜歡男人。”沈藍桉淡淡地回了一句,對這個問題不是很感興趣。
“??!”幾人懵了一下,關培禎反應迅速,“那你喜歡和什么樣的女生談戀愛?”
“……”沈藍桉抽煙的動作一頓,瞥了一眼幾人,悠悠地吐出幾個字,“喜歡跟你媽談。”
“……”幾人被噎住,默默收了聲。
另一邊,藺錦隨回到自家的邁巴赫上。
陸儒看到自家少爺臉色不太好,但是耳朵又紅得厲害,一時不好拿捏是該說幾句恭喜的吉利話還是安慰的暖心話語。
“那,少爺,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嗎?”思來想去,陸儒覺得還是這句話靠譜一點。
“嗯。”藺錦隨淡淡應了一聲,聽不出什么情緒起伏。
回到藺錦隨住的地方。
一桌美味佳肴在餐廳的長桌上等著藺錦隨過去,而藺錦隨卻是徑直上了二樓,回到自己房間,把門反鎖了。
負責做飯的邱媽和管家叔叔都很奇怪,忠叔拽住剛進來的陸儒,問他,“大少爺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好像發了很大脾氣似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陸儒搖搖頭,一臉為難。
邱媽問,“是不是跟那位姑娘有關?”
陸儒點了點頭,“估計是?!?
忠叔一聽,有些懊惱地一拍大腿,“哎呦喂!大少爺這脾氣可真軸??!怎么都勸不動!”
邱媽一聽忠叔這么說,有點不樂意了,“哎呦什么哎呦!少爺喜歡那姑娘有什么不好的!除了家世差點,哪樣不是頂好的?我看吶,那姑娘是沒看到咱們家少爺的那份心。”
忠叔又不樂意了,“我沒說那姑娘不好!咱家少爺喜歡她都喜歡成啥樣了!在那姑娘那里討不到好回家了就不樂意吃飯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然后兩個加起來歲數都快過百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起嘴來了,陸儒聽不下去,上了樓,肩負起讓少爺下樓吃飯的重任。
陸儒敲了敲門,“少爺?!?
沒人應。
陸儒又重復了一遍,還是沒人應。
第三次了,藺錦隨還是沒動靜。
陸儒選擇放棄,俗話說事不過三,他自己也怕再敲一次門他家少爺就發脾氣了。
別看藺錦隨平時溫溫和和的,說話也很溫柔,只有這幾個從小陪他長到大的人才知道,藺錦隨發起火來能有多可怕。
陸儒此生都不愿再經歷一次。
而此時,陸儒以為被心上人氣到自閉的大少爺藺錦隨正把自己捂在被窩里,耳朵紅得厲害,要是摸一摸的話,就會發現耳朵特別的燙。
雖然被訓了,但是她跟他說了好多話,還靠得這么近。
他對她,真的,好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