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行進(jìn)的快板 001
- 其實(shí)你一無所知
- 永不在線君哦
- 2420字
- 2021-12-02 23:20:09
點(diǎn)完煙,他左手輕輕一甩,嘴里和鼻子里的煙霧緩緩噴出,等火柴完全熄滅了才扔出去。
整個動作流暢不留縫隙,他是真的會抽煙。
還是個左撇子。
抽煙是南與朝的一種儀式,他沒有癮,卻有需求。比如他做什么抉擇的時候,比如他抵御某種情感或情緒的時候,或者像現(xiàn)在,他要干大活的時候。
抽完煙,他將煙頭摁熄在旁邊鐵皮房子的門上,就徑直往廢墟深處走去,夜風(fēng)吹掉了他黑色的衛(wèi)衣帽,露出半張臉來。
黑色cap帽檐下的男子,正臉輪廓清冷,帶著北方寒冷地域民族的血統(tǒng)里,那種特有的力量和疏離,膚色很白,唇色很淡,面頰瘦長立體,鼻子高挺,薄薄上唇有微微上翹。
如果看不到此刻他眼里的陰鷙冷酷,或許這算一副很迷惑人的皮囊,看在女人眼里就是禁欲系標(biāo)本。
走到盡頭處,他并不陌生,伸手拉開了一座廢棄車庫的滑門。門沒有鎖,鐵質(zhì)的門雖沉重生銹,看起來他卻并不費(fèi)力。
踏進(jìn)去,他稍站了片刻,眼眸暗沉地掃了一圈四周,就低低出了聲:
“你出來吧。”
話音在灰塵浮動的空間里有些微回音。
某處有些輕微的響動,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
他面色淡淡的,略等了幾秒,就陡然從唇邊發(fā)出一聲低吼。
“出來!”
不遠(yuǎn)處有了東西掉落的響聲,終于緩緩走出來一個人。不,是兩個,后面還跟了一個在暗影里很難分辨是人還是動物的小個子。
來人走到了命令者面前,畏畏縮縮地站著,不太敢抬起頭來;或者是他一貫都茍延殘喘地生存,習(xí)慣了。
其實(shí)就算這人抬起頭,南與朝也看不清他的臉,倒不是因?yàn)楣饩€問題,而是......他不太適應(yīng)黑暗,尤其是長時間的黑暗。
南與朝試探著踢開面前地面上的障礙,轉(zhuǎn)身往里又走了幾步,微微有光從頂處透氣窗口照射進(jìn)來,可以看見他的長腿試探著,邁步很大,迅捷地鉆進(jìn)了什么東西里面。
唰!
兩個車前燈亮了起來,刺出兩道白光,整好對著他想要照亮的目標(biāo)。
強(qiáng)光晃著他正前方站著的兩個人,讓他們瞬間抬起臉來。
南與朝坐在一輛破舊的霸道吉普駕駛室里,終于看清了這兩個人的模樣。
一大一小,后面跟著的那個,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男孩,臟兮兮的。卻比前面的大人站得筆直,臉上只有警惕,一點(diǎn)懵懂,卻沒有畏懼。
南與朝的手指不自覺地握上方向盤,無聲地敲擊,無波無瀾的冷臉看不出任何情愫。
“你現(xiàn)在是被通緝的殺人犯,你知道嗎?”
他聲音陰沉,穿透力很強(qiáng),雖全然沒有一絲起伏,卻在這空曠地方振蕩著回聲,寒冽有力,氣壓逼人。
并不像他的年齡會發(fā)出的聲音。
車燈下的那個身影更佝僂了,瞬時又畏縮起來。
“我沒有殺人。”他囁嚅,聲音都不敢放大。
“可人死在你家里,還是用假身份證租的房子。”
南與朝對此人的底細(xì)已經(jīng)一清二楚,他是有備而來。趨使這樣的人,首先得讓他恐懼你。
其實(shí)他剛剛第一眼看到他,心中已有判斷,這樣一個人,大概率是殺不了人的。
“那是誰殺的?你有證據(jù),還是看到了什么?”
他像審訊犯人一樣,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男人的反應(yīng)上。但是眼角的余光卻會不自覺地,落到那個孩子身上。
他沒問他是誰,他甚至并不想知道。
但那孩子直挺挺地站在強(qiáng)光里,沒躲也不跑,聚精會神地聽著他們的對話。雖看不清楚五官樣貌,但那雙眼睛炯炯地睜著,在他黑乎乎的臉上精光迸射,黑白分明的。
這是個不簡單的孩子。
“人死的時候,我根本不在那個出租屋里,那天我在......我在申哥的地下錢莊,他說要我去幫他要帳,成了給我錢。后來......我不知道怎么醒過來就發(fā)現(xiàn)床上躺著個死人!真的不是我,和我沒關(guān)系!和我沒有關(guān)系!不是我殺的。”
男人說著激動起來,口齒還算伶俐,應(yīng)該在淪落之前也并不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南與朝見過他三次,每一次他都比上一次更狼狽,每一次都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來向他求助。
這一次,到了他奉還的時候。
“你會說英語嗎?”南與朝又點(diǎn)上一支煙,問道。
火柴盒里只剩最后一根了,這種老式火柴只有老牌的星級酒店里買得到,但是他用習(xí)慣了。
“會一點(diǎn)。”那男人低聲回答。
“一點(diǎn)是什么程度?”
“基本生活的溝通應(yīng)該是可以。”
男人說完,話音未落就有點(diǎn)回過味兒來,眼中閃過一抹混沌的亮光,抬起腦袋來看向車燈后一片無法分辨的漆黑。
南與朝咬著煙的嘴唇左上方,有一粒極淡極淡的小痣,只有在某種光線下才能看清。
他的唇峰很平,那粒痣如若地平線上的一顆孤星。
道上傳言,桑城有個厲害角色,查不出底細(xì),不知道背后何方神圣。一城的金主哭著喊著要巴結(jié)上去,找他辦事,都得論資排輩,叫不出頭面的人物根本見不著他。
一旦得見,那無論黑白道,應(yīng)允的事從無食言,與人交手至今仍無敗績。此人卻有個軟肋,念舊。
但凡他幫過或是幫過他的人,都能再有機(jī)會再找到他,幾分薄面一般他也都會應(yīng)承下來。
坊間傳聞還說,他長得一副女人看見就走不動路的小白臉兒模樣,獨(dú)來獨(dú)往,神出鬼沒,不知睡過多少城中名媛,千金貴婦。
片刻之后,南與朝用拇指和食指捏著煙,從車?yán)锵聛恚患辈宦仵獾侥悄腥嗣媲埃f給他一個牛皮紙袋。
“吃的,今晚你還呆在這兒。出去危險。”
男人頓時咽了口口水,雖難為情還是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個袋子。
“慢點(diǎn),里面還有你明天要用的東西。”
南與朝本來就冰冷的聲音現(xiàn)在更帶了幾分輕藐。
那個孩子看男人手里牛皮紙袋的神情,一看就知道他餓了,而且是很饑餓。可他還是站在原地,只是目光死死盯著那個袋子,還有男人狼吐虎咽的表情。
南與朝緘默地觀察了他一會兒,終于問了出來:“這是誰家的?”
男人已經(jīng)把大半只三明治塞進(jìn)口中,說話一時完全不利索,還是咕囔了一聲。
“路上撿的。”
南與朝斜瞥了一眼他的吃相,皺了皺眉,向孩子那邊走了過去。
這時候,男人才忽然間想起什么,把牛皮紙袋里的剩下的吃的胡亂取出來一些,要去遞給那個男孩兒。
卻被南與朝用手搪開了。
他走到男孩身邊,低下頭看著他。
男孩仰起脖子望著南與朝,小眼神里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懂。
“餓么?”南與朝問他。
一片小小的沉默,他很警覺。
“餓不餓?”南與朝把自己的聲音調(diào)整得溫和了一些。
男孩兒望了望南與朝,又瞥眼望了望那男人手里食物,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然后,一顆小腦袋慍慍不快地低了下去。
那意思是,你問我有什么意思嗎?他都已經(jīng)快吃完了。
南與朝讀得懂他的內(nèi)心戲。
“走吧。你想吃什么,我?guī)闳ァ!蹦吓c朝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