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莫梓童照例開始縫制圍巾。

自從上次她說要給姚昭平織圍巾，天天晚上沒事就纏著黃錦玉學針線活，老天爺給她的天賦點自然沒有多少，從剛開始的勾線她就頭疼，帶著姚昭平那張臉，她多少還是用了功的，至少能看出來是一條圍巾。

大功告成那天，剛好是周五晚，她把圍巾收好，決定從C市回來后再送給他。

周六一早她和姚昭平就要前往C市，莫梓童已經和黃錦玉打了招呼，黃錦玉讓她聯系聯系莫石開，“你爸爸要是知道你過去了，肯定會很開心。”

莫梓童沒聯系他，他已經有了他的生活，不便多打擾。

關于這次為期兩天的出行，莫梓童還是做了一些小準備，比如，偷偷買了一些可能會用得上的用品，姚昭平訂了酒店，兩個人難免又會住在一起，未雨綢繆總是沒錯的。

她背了個包，最占地方的就是一套睡衣，又拿了充電器和耳機，別的她想不到還需要什么。

給他父母的見面禮才是最重要的，莫梓童難得花了莫石開給她的錢，買了點燕窩和海參，又買了點保健品。

周六早上，姚昭平開車到樓下，看見手里拎著一大堆東西的莫梓童，笑了笑。

“你買這么多東西干什么？”

“第一次見你父母，我緊張，”莫梓童把東西放到后備箱，又跑到副駕駛，“你父母怎么樣，嚴厲嗎？”

“還好，我父親原來是一名國企員工，我母親是一名高中教師。”

“完了，我最怕老師。”莫梓童實話實說。

“沒事，別怕。”姚昭平并沒把莫梓童的小情緒放在心里，畢竟他父母，對他女朋友，應該會客氣些。

“別想了，晚上徐長朔和魏朵還要找咱們吃飯呢。”一路上，姚昭平見莫梓童都言少語寡，安慰了半天，才發現她真的很緊張。

“因為我沒有那么多值得說出來的優點，”莫梓童語氣低沉些，“現實意義上的優點。”

她知道父母們想聽什么。

“我在，沒關系。”姚昭平只能這么說，他提前和母親打了電話聯系，并說了莫梓童的事，母親在電話那邊只說等來了再說。

周六的高速依舊暢通，兩個半小時就開到了C市市內，姚昭平也許久沒回來，有些道路兩側重新修繕，他也只得開導航。

“先去酒店把東西放好，再回去。”姚昭平說。

“行。”莫梓童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這里和錦城不一樣，更豪華也更方便發展。

車停在了酒店停車場，姚昭平邊進大廳邊給徐長朔打電話，“我到了，嗯，嗯，晚上聯系。”

“不用給阿姨打電話？”莫梓童小聲問。

“不用，一會到之前打一個就好。”

兩人放好東西，做好準備就出發了。

莫梓童隱隱緊張，姚昭平的家在C市老城區，肅靜又莊重，多是老牌學校和政府機構，他把車停在一棟居民樓前，這棟居民樓和周圍的一樣，看起來都是被翻新過，涂了更新的漆。

“這原來是我爸單位的家屬樓，徐長朔家住那棟，”姚昭平給莫梓童指，“小時候，我們就在這后院玩。”

“哦。”莫梓童其實聽不進去，她拎著禮品，深呼吸好幾次。

“還在緊張？沒事的。”姚昭平接過她手中的一個禮盒。

還沒等姚昭平拿鑰匙，張君雅已經開了門，“在樓下就看見你的車了，快進來。”她又看了眼莫梓童，笑笑，“這就是小莫吧，來。”

“阿姨您好，這是給您帶的一些薄禮。”莫梓童乖乖遞出禮品。

“放在那邊吧，謝謝。”張君雅十分客氣，沒有接過來的意思。

“我爸呢？”姚昭平把東西一起拎過來，放在家里的地板上，又先給莫梓童拿了雙拖鞋。

“他在書房坐著呢。”張君雅望向書房，“腿腳不好，成天坐在那里練字。”

“行，一會我過去。”姚昭平即便多年不在家，家里的樣子也沒什么變化，莫梓童一直沒說話，悄悄打量他們家，他們家是老式格局，客廳寬敞明亮，沙發上的墻上掛著一副字，《家和萬事興》。

南陽臺擺著幾盆花和晾衣架，電視柜上也都是規規整整，東西多而不亂。

“小莫，來坐。”張君雅招呼莫梓童坐過去，“喝點什么？茶還是熱水？”

“熱水就行，不用太麻煩，謝謝阿姨。”

“這有什么麻煩的。”張君雅去拿燒好的熱水壺，“昭平，去拿兩個杯子。”

“好。”姚昭平拍拍莫梓童小手，起身拿水杯。

張君雅親自給莫梓童倒了熱水，“慢點喝，剛剛燒好的。”

“好。”莫梓童點點頭。

張君雅也坐下來，看了看莫梓童，“小莫哪年的啊？”

“96的，屬鼠。”莫梓童少有的乖巧，姚昭平嘴角揚起，又壓下。

“誒呦，那還是個孩子呢。”張君雅瞪了姚昭平一眼，這讓莫梓童想起她在學生時代偷偷傳紙條被發現時，班主任的眼神，果然當老師的日常就是不一樣。

“昭平89年的，大了你7歲，你知道吧？”張君雅又看向莫梓童，有些嚴肅。

“嗯，我知道阿姨。”莫梓童心跳加速。

“我聽昭平說你們是同事，現在是什么職位啊？哪個大學，學的什么專業？”張君雅問完這些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似乎再給莫梓童考慮的時間。

“她現在在黨群幫忙管理檔案，奉城大學，經濟學。”姚昭平的手伸到莫梓童背后，輕輕拍了拍她，示意她別緊張，他先回答了出來。

“哦，奉城大學，”張君雅想了想，“經濟學也算那所學校的一本專業，小莫是錦城人？”

“是，是錦城的。”莫梓童點頭。

張君雅還想繼續問，書房的門終于打開了，姚擁軍站在門口，“你不應該和我說點什么？”

莫梓童眨眼看，姚擁軍也不矮，但不如姚昭平挺拔，帶著老花鏡，有點文人墨客的樣子。

“爸，莫梓童，我女朋友。”姚昭平扶著莫梓童起身，莫梓童微微鞠躬。

姚擁軍擺擺手，語氣緩和一些，“孩子，你先和阿姨聊會天，我找他說事。”

莫梓童看姚昭平，姚昭平暗暗握了她的手，“等我一會。”

他的確要先解決和父親之間的問題。

于是客廳里只剩下了莫梓童和張君雅。

“小莫，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張君雅似乎沒受影響，語氣依舊。

莫梓童有一秒的愣神，很快反應回來，她料想過這個問題，“我父母離婚了，我現在在錦城和奶奶住在一起。”

有些事，被別人查出來，還不如自己先說出來。

“我父親在C市再婚了，目前從事貿易工作。”莫梓童緩緩說。

張君雅欲言又止，放下水杯，“我沒有別的意思，你是獨生女？”

“不是，我還有個弟弟。”莫梓童低下頭。

不過和他們家沒什么關系，

只是戶口本上的確如此。

這句話她沒說出來。

張君雅嘆了口氣，在醞釀著什么，“小莫，吃點水果嗎？”

“不用了，阿姨。”莫梓童只期盼姚昭平快一些出來。

“你要不吃，阿姨就先和你簡單聊一聊，”張君雅嘆氣聲不斷，“昭平從小就挺讓人省心的，唯一的遺憾可能就是沒參加高考，也怪他爸，不過昭平爭氣，自考又轉業進了體制，我知道他不回C市是因為他爸，不怪他。”

“只是，這孩子的大事，我們做父母的不說全權掌控，也得看著吧。”聽張君雅話鋒一轉，莫梓童抿了抿嘴。

“小莫呀，也許你是個好孩子，阿姨也看得出來，但一是年齡，差的有點多，二是家庭，我說話直，結婚，怎么也得門當戶對吧？”

莫梓童繼續聽著，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攥起。

“你父親是從商的，我們家攀不起。”張君雅已經把話說的很客氣。

莫梓童不知道怎么說，只能尷尬地笑笑。

“你還年輕，處處朋友沒什么，昭平今年都32了，他等不起，我也不是要拆散你們，唉，就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下。”張君雅句句誅心。

“好，阿姨，我知道了。”

“吃點水果吧。”張君雅把果盤推向莫梓童，起身去把莫梓童帶來的東西又放回門口，“東西拿回去給你奶奶吧，阿姨心領了。”

莫梓童使勁盯著果盤里的橙子，不讓眼淚掉出來。

姚昭平和姚擁軍談的不多，姚擁軍坐在書房的凳子上，桌上擺著墨跡未干的字，姚昭平規規矩矩站在他身后。

“還知道回來？”

“是，總不能讓我女朋友覺得咱們家不和諧。”

“聽你語氣還在怨我。”

“哪有，都過去了。”姚昭平笑笑。

“是，都過去了，是爸對不起你。”

姚昭平指尖一抖，他父親竟然道歉了。

“以后你在錦城好好發展，好好工作，別給，別給你媽丟臉。”

“我知道，一會您也見見童童？”

“等你們真要結婚再說。”姚擁軍一揮手。

姚昭平皺眉，“那沒事我就出去了，晚上不在這住，也不在這吃了。”

“隨你的便。”

姚昭平回望了姚擁軍一眼，“注意腿，注意身體。”

隨后他出了書房，快步奔向莫梓童，發覺她情緒不對，悄聲問，“怎么了？”

“沒事，可能起的早，有點困，”小姑娘邊揉眼睛邊笑，“你呢？”

“托你借給我的勇氣，算和解了。”姚昭平想拉她的手，莫梓童刻意躲開，起身，“那太好了。”

姚昭平不解，看張君雅，“媽，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晚上和徐長朔吃飯。”

“行，慢點開車。”張君雅沒從廚房出來。

“走吧，出去說。”姚昭平摟著莫梓童的肩膀。

莫梓童點頭，沒拿走那些禮品，逃一般出了門。

姚昭平跟在她后面，“怎么了童童？我媽說你什么了？”

“沒事，真沒有。”莫梓童搖頭，“我就是在想一些事。”

“到底怎么了？”姚昭平耐心下來問她。

“回去再說，好嗎？我想考慮考慮。”她終于憋不住眼淚。

姚昭平想抱她，她又搖頭，先坐到車上。

你很好，是我不配。

杜之臨說的對，也許就不應該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