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拳坐在班房中,拿著一杯茶水,卻久久沒有入口。
他在想‘三殿下’。
不知怎么,他感覺今天的‘三殿下’和平常有些不一樣。
作為虎賁軍左仆射,他常年守衛宮門,自然沒少見過和奇,可不知怎么,對于剛才的‘三殿下’,他居然產生了對方是假的這個念頭。
“可能是我的錯覺吧,三殿下平常就貪玩,夜探冷宮也不是什么奇事。”馮拳搖了搖頭,將手中茶水一飲而盡,起身就要出去巡夜。
可剛走了兩步他就停下來,“要不要明天把這事跟康門將軍說一下?算了,既然三殿下吩咐了,那我就當沒看見吧。
來人,吩咐下去,今天冷宮中什么都沒發生,任何人不許多嘴。”
“是。”
……
陳柏看著面前臉色陰沉地陸眾,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你想讓我說什么啊?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不知這位公公尊姓大名啊?”
“那四個影子是怎么死的?”
“剛才那個刺客殺的啊。”陳柏誠懇的說。
他心中了然,這個太監會這么問,明顯是剛才查看了宋全四人的尸體,才會有此一問。
陸眾冷笑兩聲,“是嗎?那為什么刺客手中有刀,卻要用扭斷脖子的方式殺死影子,而且還有兩個影子死前有反抗逃離的痕跡呢?”
陳柏裝模作樣的思考,沉吟片刻后認真地說,“哎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他不想留下刀痕,不想留下血跡,而且武功很差呢?”
一天不順的陸眾已經沒有耐心聽他胡編亂造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其提到空中,語氣陰森的說,“你當我不敢殺你嗎?”
半空中的陳柏因缺氧臉漲得通紅,但卻并沒有慌張,磕磕絆絆的說,“讓我,猜猜,你們要用多久,才能再找到,一個跟,和,奇,一樣的人?”
陸眾眼中兇光閃爍,盯著他的眼睛使勁的瞧,可并沒有松手。
就在陣陣眩暈襲上陳柏腦海,死亡朝他招手的時候,陸眾放手了。
“咳咳……呼……呼……”
陳柏癱在地上,低頭拼命的喘息。
雖然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品嘗死亡將至的滋味了,但這感覺還是這么的……
操蛋!
他的眼睛中閃過殺機,但當他抬頭的時候,殺氣已經蕩然無存。
陳柏笑盈盈地說,“多謝公公手下留情。”
陸眾深深地看著他,眼神中多了幾分警惕和忌憚。
我剛才差點殺了他,他現在卻能對我笑臉道謝,臉上一點怨恨與恐懼都看不到,而且他能毫不留情的殺掉宋全他們四個,這孩子……
很危險,非常危險。
將來他要是懷恨在心的話,我就危險了。
要不要……
陸眾袖袍中的拳頭緩緩握緊,但又慢慢放開。
就像陳柏剛才說的,要在這偌大的世間尋找與三皇子和奇相像的孩子是何等的困難。
陳柏等人可是郭瑾暗中觀察近七年,隨著年歲長大還跟三皇子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
要是重新尋找觀察,不知多少年才能再找到一個,可,陛下的身體……沒時間再等了。
放陳柏活著,他將來可能會遭到報復,可要是他現在殺了陳柏,他馬上就會被摘了腦袋,連帶他宮外的親族也會一個不剩。
陸眾暗恨,既恨陳柏把宋全他們全殺了,讓他沒了其他選擇,也恨自己,為什么剛才質問的時候不溫和一點。
反正本來也沒打算殺了陳柏,只是想讓這孩子知道自己很清楚是他殺了其他影子,何苦用這么暴戾的手段呢。
不過就算陸眾現在后悔也也晚了,因為他已經被記恨上了。
在他思緒萬千的時候,陳柏終于把氣喘勻了,力氣也恢復了一些,站起身微笑著說,“公公還不打算告訴我名字嗎?”
“……陸眾。”
陳柏點點頭,把這名字牢記于心。
行,記住了,以后用你的腦袋當夜壺。
“走吧。”
……
“公公,就是這樣,請公公責罰。”陸眾跪在郭瑾的面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而他面前的郭瑾好像沒聽見一樣,端坐在榻上,梳理著一條假胡子。
但這并沒有讓陸眾輕松,反而讓他更緊張了,冷汗嘩嘩往下流。
等郭瑾把假胡子梳理得一絲不茍,穩穩貼在唇上,他才站起來,走到陸眾身邊,“是咱家疏忽了,把他們關在一起才讓此事發生,你能救回一個已經很好了。”
“求公公責罰!”陸眾的頭撲通就磕在地上,他深知郭瑾的性格,對方是不可能認錯的,說出這樣的話,只能代表對方已經憤怒到了極點,所以聲淚俱下的求罪。
“咱家記得你有個弟弟,取他的頭來,你族可活。”郭瑾輕描淡寫的說。
陸眾渾身顫栗,他兩次請罪,就是不希望家族受他牽連,可……
他艱難的吐出一個是來。
整個家族百十號人與弟弟的性命,他只能拋棄后者。
“起來吧,聽你這么說,那這孩子還真是有點意思啊。”郭瑾抿了兩下假胡子,坐回榻上。
“是。”
“尸體處理干凈了嗎?”
“處理好了,面容已毀,任何人都看不出來。”
郭瑾點頭表示滿意,之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時候不早了,回去歇著吧,明日開始教導這個有趣的影子。”
陸眾臉色蒼白的退出了房間。
燭光照耀在郭瑾病態的臉上,勾勒出惡鬼的模樣。
……
翌日一早,陳柏被帶到一處精致院子中的房間里,郭瑾正在這等著他。
“看你的神情,真是看不出來是個那么冷血的人啊。”郭瑾圍著他轉了兩圈,嘖嘖稱奇。
陳柏沒有說話,面對陸眾他敢隨意用言語增加自己對對方的威懾,讓對方對自己產生忌憚和恐懼,但面對郭瑾他可不敢。
哪怕知道自己是現在唯一一個影子也不敢。
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死太監是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
他深知一個道理,那就是,惹誰都行,就是不能惹瘋子,因為瘋子做事是不計后果,不顧規則的,你永遠不知道一個瘋子會干出什么事來。
因為他自己就是一個瘋子,自然了解瘋子的本質。
不過跟郭瑾不同,他是個有理智的瘋子。
就像現在,他就很理智的沒有答話。
郭瑾見他不答話也沒說什么,而是對遠處的陸眾招了招手。
對方馬上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
陳柏看了一眼,上面是一個鐵質的面具和一個小瓷瓶。
“把它吃了吧,挺甜的。”郭瑾拿過瓷瓶,倒出一粒紅色的小藥丸送了過來。
陳柏沒有猶豫,接過后一口吞下。
郭瑾大笑出聲,“果然是個很有趣的孩子,識時務。”
陳柏當然猜到了這小藥丸是毒藥,但現在形勢逼人強,他能不吃嗎?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郭瑾昨天那一劍有多快,要是不吃或者企圖蒙混過去,到時候就得被人家強行喂下去,那可就是好處也無,苦得照受。
何苦呢,還不如痛快點。
聽著那尖銳的笑聲,陳柏有點了解這死太監的性子了,于是吧唧了兩下嘴,點頭說,“是挺甜的。”
郭瑾像是遇到了知己,開心的說,“咱家怎么會騙你呢,我可是親自試過的。”
陳柏心中更確認自己的直覺了,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正常人誰會沒事吃毒藥玩啊。
郭瑾又把那面具遞了過來,“試試大小吧,畢竟從此之后,除非咱家讓你摘下來,你就要永遠戴著它了,要是不合適,可是會傷了你這張金貴無比的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