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仿佛圖畫般的森林里，執明靠在一棵樹下，靜靜等待著。

可北冥卻遲遲不見歸來。

詭異的花香讓他漸漸有些昏昏欲睡。

南征的魂魄還在不斷的流淌著暗紅液體，她的氣息變得逐漸微弱。

北冥想必正躲在某個暗戳戳的角落窺伺著這一切吧。如果南征魂魄飛散，那他的如意算盤也打不成了。

“執明，你不能睡著。”南征竭盡全力的喊道。

執明垂下的眼皮驀地抬起，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間，他竟已進入某種朦朧狀態。他從樹干上直起腰，在原地來回踱步。

“你給我講故事吧。”南征說。

執明心底盛裝的故事乏善可陳，大都是關于海洋的記憶。他生命中最最斑斕的時光，便是在和南征相遇以后。

“海里有好多種生物。”他盡量講著，“海馬你見過了，會發光的小魚你也見過…”

南征輕聲的笑，“不如我們構思下我的身體吧。”

執明一抹迷惑，“有什么可構思的，按照你的樣子塑捏便是。”

南征半透明的嘴角撇了撇，“只怕那不是你最喜歡的。”

“為何這樣說？”

“因為男人都喜歡豐乳肥臀的呀。”

執明：……

兩人之間出現短暫的沉默。南征觀察著他的神色。只見他低垂眼眸，又長又密的睫毛如同兩片鴉羽，在眼瞼下落下一片陰影。而那被遮擋住的眸光，卻閃爍不定。

執明有一絲絲動搖，這讓他感到慚愧，甚至有一點點可恥…

從心而論，他當然還是偏愛珠圓玉潤多一些，可南征十分纖瘦，為此他也并沒覺得遺憾或是什么。但如果真有一個機會，能改變她的身材，他是有一丟丟小動心的。

“保持原樣就好。”他篤定的說。

南征笑了笑，故意逗他，“可別后悔噢，一生一世為此良機。”

沒待執明搭話，林子那邊傳來一陣振翅聲，撲啦啦的節奏有些遲緩，兩人對視一眼，全都繃緊神經戒備起來。

少頃，雙頭巨鴉落在了幾丈外的枝椏上。

它精神頭不怎么樣，一只眼睛在流血。羽毛蓬亂，濕噠噠的黏在一起。

“執明，你言而無信。”巨鴉尖利沙啞的道。

“嗯，我改變主意了。”執明朝它走去，巨鴉驀地鼓動翅膀，閃躲般的往后飛了一段距離，又落在枝頭。

執明冷冷勾唇，看來南征誤打誤撞還真擊中了它的死穴。

“你要是殺了我，你們永遠都別想從這出去！”

“那便不出去，在此山中生活也不錯。”執明不再逼近，頓住腳步，暗暗凝聚靈力，打算一擊致命。“這里山清水秀，又無人打擾，可謂世外桃源。”

“你別忘了，這里沒有食物！你是餓不死，可她呢？不出半月，她就會活活餓死。你所見的花草樹木皆是幻象，可因你身在此山，難以察覺。你如今也成為了幻象的一部分。而只有我……”

巨鴉的話戛然而止。一道黑色光劍將它穿心而過，釘在后面的樹干上。

尖利的喙張了張，巨鴉眼中的光芒驟然黯淡下去。

可它的羽毛仍在抖動，雙翅微微撲騰著，從心臟處涌出的鮮血染紅了爪下的枝椏。

在短短幾息間，巨鴉的身體就像吹了氣的皮球迅速鼓脹起來，像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執明見勢不妙，飛身向巨鴉掠去，探手一勾，挖出了它自身的那只眼球。

粘稠的液體沾了執明一手，散發出腥臭味。那只眼睛異常的大，雖被取出卻鮮活如故，憤怒的瞪著執明。

隨著眼球挖出，巨鴉膨脹的身體迅速萎縮，變成黑漆漆的一小團。

啪嗒，干癟的鴉尸從枝椏栽落到地上。

與此同時，束縛著南征的藤蔓如霧氣般消散了。

她半透明的身體輕飄飄倒在地上，執明奔過去，想要扶起她，可手卻再一次穿過了她。

“我沒事。”南征爬起來，深吸幾口氣，“給我點時間緩一緩，我進到眼球里去。”

執明盯著掌心的眼睛，感覺它就像活物一般。為了保險起見，他在眼球表面布下數道禁制結界。整只眼球看上去如同被黑色絲網包裹住。

南征歇息片刻后，魂體恢復一些，不似方才那般透明了。她倏地一下，鉆入眼球里，眼球隨之骨碌碌在執明手掌上滾動著。

“你感覺如何？”執明擔憂的問。

“還好，我正在讀取他的記憶。”

南征喃喃自語著，語氣充滿狐疑，“怎么沒有關于出去之路的記憶呢？”

“別急，慢慢來。”

執明將眼球輕輕握在手中，隨著南征的聲音，圓溜溜的晶體傳來輕微的震顫，這感覺讓他很安心。

他向出口走去。那成群的烏鴉在北冥死后也不見了蹤影。

整座山仿佛變成一座顏色艷麗的墳墓。

他們折返回山下，郁郁蔥蔥的樹林里，結界完好無損。

執明走入結界內，說：“四肢我已經捏好了，你瞧。”輕輕一笑，“像不像你，小細胳膊小細腿。”

南征此時卻無心去看，北冥的記憶如海洋般浩瀚，要一點點讀取，尋找到出口的那段，恐怕要耗費好幾個月的時間。

“我接下來要捏上身了。”執明席地而坐，聲音帶著一抹輕佻笑意，“還真是有點害羞呢。”

南征：……

“他腦子里的事太多了，大部分都是關于各類書籍的。不知十剎山的藏在哪。”

“這座山既為他所造，想必他必讀過很多關于幻術的記載。你重點看下這一部分，無關的就直接略過。”執明興致勃勃的揉搓著泥土，天真模樣就像孩子在沙灘上堆城堡，“有些下不去手…南征，南征？”

“你少裝純情了，真是的…”南征有種要炸毛的感覺，“捏泥人下不去手，對著真人倒是能下得去…”

執明輕聲的笑，眼睛彎成兩片柳葉，聲音低低的，有點勾人，“主要是細節…”

“哎呀你煩死了！”南征覺得臉頰發燒，“你好好捏，專心點，別把我給捏成殘疾…”

“不會。”執明慢條斯理的道，眨著眼眸，眼珠轉動瞥向左上方，像是在思忖什么，“讓我好好回想下。”

南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