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臺下晃動的影子模糊不清,執明伏下身,幾乎將眼睛貼在石面上,可依然看不清楚,那團暗影翻攪著,似是難舍難分,聽不到一絲聲音。
正待這時,一道半透明狀的虛影突然向上方沖來,稍縱即逝的剎那,執明看到了那影子的臉,是南征。
是她本來的模樣。
南征瞪大雙眼,直直盯著他,但只是一眨眼,她就被一股巨力扯了下去。
她縹緲的魂魄仿佛卷入一個漩渦,剎那被吞沒。
執明瞳孔驟縮,眼眸似裂開一道道細細的碎紋。
他無法進入石臺。
雖然不清楚北冥閣主是怎么以實體之身進入的,但他沒有破解之法。
可若不趕緊將南征的魂魄救出,等待她的,只有魂飛魄散。
既然無法,那就只能使用蠻力了。
執明直起身,跳下幾丈,站在下方山巖,抬頭仔細檢查著石座縫隙。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石臺仿佛和整座山體渾然天成。
他施展法力,以光劍擊打石臺下方,那一縷縷強勁的黑色光束,卻被剎那間吸收殆盡,不過令他驚喜的是,石臺內部因此出現波動。
若是持續不斷的攻擊,利用其內部震蕩沒準能令石臺爆裂。
一念及此,執明便源源不斷的向石臺發起猛攻。
整座十剎山都隨之輕微晃動起來。
石臺內仿若涌動著一股股洶涌強悍的浪潮,不斷撞擊著表面,想要沖破這層束縛。
終于,堅不可摧的石臺表面裂開一道縫隙。
執明一記光劍直刺其中,光芒爆裂,石臺被震碎出一個窟窿。
有巖漿一樣的黑色液體從裂口中流淌出來,沿著山巖蜿蜒向下,所經之處的山石像是被酸雨腐蝕一般,發出嘶嘶聲響,騰起縷縷白煙。
執明深感不妙。
可境況容不得他再做猶豫,他在周身布下光罩般的結界,躍入裂口。
光線瞬間黯淡,腳下涌動著粘稠黑色液體,散發出奇異的芬芳。
他掠身向前,黑色巖漿在某一處突然斷裂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黑洞。
山體內的深淵。這景色堪稱詭異。那繚繞不散的香氣就是從黑暗深處飄散上來的。
“南征——”執明站在崖邊,沖著虛空呼喊。
回應他的只有寂靜。沒有一絲風聲。
難以判斷深洞的高度,如果距離太高,直落而下,落地時保不準會挫傷腳踝。于是他呈Z字型,迂回的往下躍去。深淵崖壁上生長著厚厚的綠色青苔,足尖點上去時傳來蓬松柔軟的觸感。
大約落了二十米左右,終于抵達底部。
竟然是一片森林。
林木葳蕤,繁花錦簇。
雖在一片幽暗之中,可樹木生長得格外茂盛。就像能從腳下的泥土中汲取到陽光。
花朵散發著奇異芬芳,離近去嗅,會帶給人一種眩暈感。
而在那密密匝匝的枝椏上,落滿了烏鴉。
原來這里才是它們的老巢。
執明四下搜尋著南征的蹤跡。枝頭烏鴉瞪著一雙雙賊溜溜的眼,目光緊緊追隨著他。
就在這時,他仿佛聽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那聲音十分遙遠。
他再次呼喚南征,落在枝頭的烏鴉紛紛驚飛起來,萬千對翅膀發出巨大的撲啦啦的聲響,掩蓋住他的聲音。
驀然,那呼喊聲再度響起,這次執明聽得真切,他飛速向聲源出奔去。
灌木尖刺在他黑色長袍上劃開一道道口子,他的手背也被擦破了,那些樹木就像擁有生命一般,陰惻惻的對他暗中攻擊。
他終于看到了南征。
她被藤蔓捆綁在一棵樹干上,魂魄在不斷的滴血。
虛無的鮮血染紅翠綠枝藤,她已經變得十分透明。
執明凝聚法力就要斬斷藤蔓,卻聽南征喊道:“不要!它已長在了我魂魄里,打斷它我也會灰飛煙滅。”頓了下,她似乎用盡全力叫道,“殺死北冥!眼睛就是他的死穴。”
執明環顧四下,卻沒見北冥的影子。
“他在何處。”
南征無力的搖搖頭,“我想來奪回我的記憶,就被他抓到這里。”
執明走近她,抬手撫上她臉頰,如同觸碰到一團冰冷的霧氣。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臉,落在后面的虛空里。
“你怎么知道眼睛是死穴?”
“我試了。”南征恨恨的道,“我當時就想抓瞎他的眼,就往他眼球里撞,我本想弄瞎他原本的眼睛,可是沒成功,就撞進了他后鑲在另一顆頭顱上的龍妖眼中。而那里恰好藏著我的記憶,在北冥把我揪出眼球之前,我吸走了我的記憶!所以現在才能認出你啊!”說到這,她綻開欣喜激動的笑,“同時我發現,眼睛就是他的命門,即使是后加上的眼睛,可仍能讓他痛不欲生。我撞入的剎那,他一下就顫抖起來,掉了好多羽毛。在地上撲騰了好半天,都沒飛起來。”
執明緩緩點頭,眼底閃過寒芒。
“唯有殺死他,才能解封這藤蔓術法。”南征說,“他之所以留下我的魂魄,必然是想重新取走我的記憶。而現在沒動手,十有八九是受傷了。”
執明略作思忖,“我就在這里等他。”
“為什么?你去找找啊。”
執明搖頭,“只怕是那廝的調虎離山之計。”
南征恍然,深以為然。“嗯!他早晚會回來。”雖然魂魄極其虛弱,但她還不忘打趣道,“你真是越來越詭計多端了。”
執明沒言語,片刻道,“就怕殺了他,他也不肯說出離開此地的方法。”
南征又變得憂心忡忡,“是吶,如何離開十剎山還是未知。”突然她眼睛一亮,“按照北冥的說法,眼球是存儲記憶的東西,那我們只要奪了他的眼,讀取他的記憶,不就能知道出去的辦法了?”
“是啊!”執明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還是你鬼點子多。”
“那你看,我是誰。”南征浮起得意洋洋的笑,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從她脫離執明身體后,小鬼娃殘存的怨魂便與她分離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變得愈發薄弱,已經無法纏縛住南征的魂魄了,最后只化作一縷不甘的青煙,消散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