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暗室藏密語,記憶漸澄明
- 淮南,淮北
- 匆匆張
- 1854字
- 2025-06-26 22:59:27
黎城四月的夜晚不再寒冷,但風吹過空巷時,依舊帶著令人難以捉摸的靜寂。
窗外樹影婆娑,葉片偶爾貼在玻璃上,又被風刮走,像是有誰在窺視,又在倉皇中躲開。
屋內燈光溫黃。歐陽坐在書桌前,手指不停地在筆記本鍵盤上跳動。電腦右側攤開著一個陳舊的筆記本,封面已經斑駁,似乎是從某個角落被重新拾起的。他敲擊的節奏很輕,每一下都像是擊在沉默的迷霧里。
安然倚在窗邊,望著那盞散發著微光的臺燈出神。她的手里捧著一杯熱茶,卻始終沒有喝一口。
“解開了。”歐陽忽然出聲,打破沉寂。
她迅速轉頭走過去,看他將解密后的幾行字慢慢排列到屏幕中央。那些文字像是被從灰燼中撿回來的骨頭,鋒利又輕巧,卻足以刺痛眼睛。
——試驗體B
——AR-01序列副本
——轉入南郊資料室,隔離編號X57
——記錄鎖定時間:2006.04.13
安然一眼便看見了日期。
那大概便是她的生日了吧。
想到這,她喉頭一緊,手里的杯子輕輕顫動,鬧得水面晃出淺淺漣漪。
歐陽的指尖在鍵盤上停了片刻,道:“這不是系統自動生成的格式,而是手寫掃描件轉錄到數字表格中的。上面顯示,是路承寫下的。”
安然仿佛被人抽去了力氣,坐在椅子邊沿,這些消息來得太快太突然了,是真是假,她一時還有些難以分辨。此刻那串數字如同鬼魅,在她昏沉苦痛的腦袋里嘯叫,像要把她僅剩的理智撕碎。
她想過自己被遺棄、被拐賣......可現在,自己居然出現在一份關于“試驗體”的文件上!
歐陽看著她眼神發直,半晌未語,沒有勸她,也沒有伸手,只靜靜地坐在一旁,等她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
“我想去南郊。”她忽然開口。
“不行。”他幾乎是立刻回絕。
安然仰頭看他,目光透亮而堅定:“這件事與我有關。如果我不親自去,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我可以去。”歐陽平靜地說,“我比你更適合查這些。你只需要知道結果。”
“可我不想再讓別人替我承擔。”她語速緩慢,眼中卻閃著倔強的微光,“你已經做得夠多了。這些年,我一直活的稀里糊涂,我得知道我是誰,為什么活著,只有這樣,我才能好好面對接下來的人生。”
歐陽沒有再說話,只是長長地看了她一眼。
許久,他點了點頭:“那,讓我陪你去。”
“好。”她低聲道。
夜色如墨。
次日一早,燕五趕到畫館門前,將一把鑰匙悄悄遞給歐陽:“實驗樓外圍電網仍接通,夜間有自動感應燈。我已經做了干擾處理,白天進去比較安全。”
“我在外圍接應。”燕五小聲道。
南郊舊址距離黎城中心約四十分鐘車程,沿途皆為廠區與雜地,荒廢多年,雜草叢生。車駛至門口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扇鐵銹斑駁的老門,但即便這樣,偏偏還有一塊標牌頑強立著——“市疾控中心試驗分所”。
車停下后,安然從后備箱取出一個小型照相機,掛在胸前。她沒有多余行李,只一身白衫牛仔,扎起的長發利落地落在肩頭。
陽光從高處斜照下來,灰塵在空氣中浮動。
他們推開銹門時,門后傳來一聲鈍響。歐陽立刻護在安然前面,燕五持棍閃身而入,隨即揮手示意:無礙。
安然二人進入主樓。樓內光線昏暗,地板塌陷處多有積水。曾經密集的辦公區已化為一片殘垣,墻面剝落,電線裸露。一道道紅漆手寫的編號仍隱約可辨。
安然望著墻角一處漆字,低聲道:“‘試驗體B -觀察區’,這就是那張紙上提到的區域。”
歐陽拍了拍她的肩:“走這邊。”
他們拐進一條狹窄的側道,盡頭是一扇鐵門。門鎖早被破壞,一推便開。
門內溫度驟降,是一個狹長的資料室。
屋內的文件柜有的已經倒塌,有的還殘留完整。歐陽戴上手套,從其中一柜中抽出文件盒,遞給安然。
她手指輕輕翻著,一頁頁已然泛黃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編號、檢測日期、樣本流向——
其中一張上寫著:“試驗體編號:AR-01-B-X57,轉接編號A.RAN”
歐陽立即將其取出,用防護袋封好。
安然的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來,靠在柜旁緩了好一會兒才站穩。
她感覺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了,但到底什么是真呢?當時與林家相認,她便以為那就是唯一的真相了......
這時歐陽走過來,淡聲道:“不止你一個。這個屋子里還有至少十份類似的文件,只是‘轉接人’那一欄,寫了不同的名字。風羽把樣本編號當做商品,反復轉移,再銷毀初始記錄。”
安然閉了閉眼,腦海里一片片殘缺的回憶盤旋環繞,反反復復,似乎是拼上了那個缺失的碎片。
她的眼神一點點恢復清明,像是在巨大的暈眩過后,終于站穩了的自己的影子。
“盡快離開吧,免得節外生枝。”安然道。
當他們走出那扇資料室門時,陽光已經透過舊玻璃灑進來,灰塵在空氣中靜靜飛揚。那一瞬,她忽然覺得呼吸沒那么重了。
也許答案并不只有一個,但她已經找到了愿意相信的那一個。
她輕聲說:“謝謝你。”隨著記憶恢復,心底里的沉重反而絲絲縷縷被剝離。
風從樓頂裂隙吹進來,掀動她衣擺的同時,也像是帶走了某段沉睡多年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