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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我的錯
  • 石地
  • 8字
  • 2021-11-25 14:39:27

第二章 愛情(上)

黑色愛情

燈光。還是燈光。腳步。還是腳步。瘋狂的音樂。瘋狂的人。從舞池的中心到舞池的邊 緣。從酒吧的柜臺到咖啡桌上的煙灰缸。煙頭。涂得鮮紅的指甲。锃亮的皮鞋。不懷好意的 目光。撫摸。Kiss。放蕩的笑。夜晚。黑。

袁珂靜靜地坐在最偏遠的角落,沒有抽煙,也沒有喝酒,只是看著動蕩的爵士樂以及在爵士樂中幾乎成為一個動蕩的音符的阿芳發呆。阿芳跳得很瘋狂。甚至,很粗野。為什么? 袁珂把這話想了很久,就是沒有問出口。阿芳把胳膊支在咖啡色的桌上只是咯咯吱吱地笑。不斷地拋媚眼,也不斷地打落在黑與白的變奏中伸向她的手,只是咯咯咯地笑。喘著粗氣。很累。阿芳端起一大瓶啤酒,仰起脖子就灌。好!周圍湊過來的男人都叫好。阿芳使勁地往地上一摔,啤酒瓶炸了。阿芳推開摟向她的胳膊,在男人與男人的夾縫間掙扎出來,紅鮮鮮的高跟鞋把他們踩得跳起老高。阿芳踉踉蹌蹌地向袁珂走去。來。她搖著袁珂的胳膊。來,陪我跳。袁珂說你是何苦?阿芳執拗地說你不許坐著,陪我跳,跳個痛快。她努力想把袁珂從座位上拉起,高跟鞋卻一歪,躍進了袁珂的懷里。好沉。阿芳想掙扎,卻被袁珂的手臂強有力地抱住了。袁珂柔聲地說我們走好嗎?好久以后袁珂沒弄懂為什么那時對阿芳特別地溫 柔。阿芳終于安靜了下來,把臉埋進袁珂溫熱的胸口,低低地吸泣。袁珂擁著阿芳向門外走 去。那些個男人不斷地用胳膊肘和肩頭撞著他的后背與背梁,把袁珂皮球一樣撞來撞去,燈 光迷離中,在黑與白交錯的瞬間,不斷地有些面孔湊到袁珂的眼皮底下,變著顏色,然后在 袁珂的背后哈哈地笑。這些笑在地上落得都是針,刺得他的足踵好生疼痛。每一步都走得好 是艱難。

水天一色的夜總會。袁珂撩開厚厚的門簾,把阿芳扶到甲板后想,阿芳常來這兒嗎?恁 熟。水里冰涼。只有一兩顆星星,在水底玲瓏地閃著,好像一朵兩朵亮的打碗碗花。袁珂看出了神。阿芳把頭埋在欄桿底下。阿芳抬起了頭。阿芳抬起頭后還是不說話。只是把胳膊枕在木上看水里慢慢地合攏又慢慢地開著的打碗碗花,看了很久。看了很久之后阿芳把手放進風衣的口袋里,轉身往岸上走了。袁珂跟著她的影子。顫栗的風把阿芳的蝴蝶夾給吹落了,發在那里流動,像黑瀑布,一種單純而肅穆的高度讓袁珂深刻地感受到了類似宗教的情感,似乎在逐漸遠離燈光與燈光底下黑與白變奏的世俗。袁珂嘆了口氣。這還是那個在舞池里瘋狂地跳舞的阿芳嗎?她讓袁珂感覺是如此地遙遠,以致,以致近在咫尺,卻仿佛有、一層怎么也無法逾越的精神壁壘。但袁珂寧愿走動在生活之中的阿芳就是這樣子,即使冷漠到骨子里也仍然會讓袁珂感覺到溫暖;而不是、而不是瘋狂的跳舞甚至很粗野的喝酒的阿芳。阿芳你懂嗎?

阿芳說我想抽煙。你有煙嗎?袁珂把剛拆開的溫馨牌煙遞了過去。阿芳一根接著一根地 抽,煙蒂都落在腳下。阿芳說很奇怪是嗎?這就是我的常態生活。阿芳說這就是她的生活的常態。沒有什么能夠中斷它。袁珂也不能。為什么?這就是生存。沒有誰能比阿芳更能體會到生存是第一位的。錢。阿芳說你認為我很世俗是不是?從來你就是這么認為。掉進錢孔里 。阿芳說她自己已掉進錢孔里。你知道錢的重要性嗎?至少,至少,它能讓你不餓肚子。這跟你有什么關系?我自己愿意。不要?嫌?好。一張百塊的不夠;那就兩張。這是你要我往地獄里多跳兩次。真替我考慮,就把書讀好,事業有成,要了冰兒,別辜負她,叼!我是你姐!不聽話?你去掙錢?阿芳輕蔑地笑笑,干嘛?瞧你這瘦猴子樣,誰肯花錢請你?……別跟我女兒家作態,拿著!……有沒有煙?袁珂問阿芳還有沒有煙?他說他想抽。是紅梅。袁珂點燃了;卻把煙氣全都給嗆下。從此袁珂知道抽煙是一種懨懨的感覺。然后就想流淚。

阿芳說哭鼻子是嗎?別在這兒煩我。阿芳說她心里煩。國慶節放假四天,別的人都跑到城里的廣場上看升旗,那種膜拜的虔誠,讓所有的人激動。阿芳卻覺得煩。她看到高高掛著的大紅燈籠就覺得煩。所以一腳就把袁珂的門踹開,踹得偎在床角卿卿我我的兩個人忽地驚了起來,那速度比特種兵營里的士兵反應還要快。可阿芳不理,掀開被子,把袁珂赤條條地給拎了出來,說,跟我走,陪我去喝酒。動作干凈利落,一氣呵成。袁珂睡眼惺松。被阿芳拖著在梧桐樹下轉了兩個來回都還沒醒過味來。那時已凌晨兩點。阿芳問吃火鍋,還是炒菜?看見袁珂掏出僅有的五塊,咱們AA制,你負責買煙,就紅梅,我負責酒和菜,金風怎樣? 58度。好,就金風。他們跑遍了城廂的大街小巷。最后終于在石子巷外找到了正想卷鋪蓋收攤的火鍋攤。阿芳甩手就是一百。勞務費:愿還是不。愿。坐下來就喝。喝完了就甩杯子。甩完杯子就抱著瓶子灌。瓶子灌完了就砸。砸完了瓶子就哭。哭完了一抹眼淚鼻涕,阿芳說 沒事。我清醒著呢。袁珂看著她果然清醒。至少她給自己挾菜時手還不抖。什么腰花、消白 ,不管袁珂的碟里已給堆成了小山,阿芳只愛一股腦兒往袁珂碟里填。看著我做什么?吃不了腦門上敲個洞都得塞進去。然后阿芳說我跟你唱那首歌好不好?敲著竹筷,擊著碗碟,就唱了起來。唱得很滄桑,很悱惻。唱得袁珂像風中的蘆葦,在微風的拂動中極為細膩的顫栗,似乎心也開始一種內在的抽搐。那種感覺是心似乎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樣碎過。還未唱完阿芳就已經淚流滿面。袁珂你懂嗎?你真的懂嗎?那個豆蔻花開的三月。那個打碗碗兒花紫色地開了滿地的三月。

那個打碗碗花紫色地開了滿地的三月。那個豆蔻花開的三月。春風溫柔地吹過左沱河, 把所有冬天的故事都解凍了。水草洲。紅蜻蜓。狗尾巴草。還有狗尾巴草上抓著紅蜻蜓的小孩子。阿芳騎著自行車在城廂的每一條巷子瘋跑。兩個車輪的轍痕輾得比她的心事還多。阿芳把這些心事揣在心里。把心事揣在心里的阿芳在日光燈亮滿了教室的夜晚把教室最后的 那道門重重地撞開,掀翻了袁珂桌子上疊得厚厚的書本、鉛筆盒和作業簿,從讀書的沉思中 驚醒過來的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但袁珂只是撫著沒有毛的下巴,仍然微笑地看著阿芳,以及阿芳所做的一切。阿芳說走,我們去吃麻辣燙。袁珂說好,連撂在地上的書本瞧都沒瞧上一眼。麻辣燙好吃。阿芳問還要嗎?我還要。吃完的阿芳貼近袁珂的耳朵說我沒有錢,你有嗎?夠什么呀?還不去買包蠶豆到水草洲上吃。怎么辦?傻瓜?逃唄!阿芳問你騎車有多快?行,我搭你。袁珂于是就在小木凳上坐著,坐得規規矩矩。他的目光在阿芳和那個像狐貍樣警惕的老板娘之間瞟來瞟去,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阿芳開鎖;上車;按一鈴;袁珂 嗖地竄了出去;竄得比他想像的還要快。上車;蹬;瘋蹬;車輛喀吱;袁珂的心提到了 嗓子眼。老板娘的罵聲落了一地;終于落得老遠,終于聽不見了,阿芳終于跳下車。袁珂和阿芳你看看我,我看看我,終于大笑。阿芳笑彎了腰。阿芳笑完了的腰彈回原位后已經滿眼是淚。那樣的日子很快樂。我們雖然是貧窮的,可我們擁有全部的笑聲,歡樂,以及,以及一種很幸福的感覺。對吧?袁珂。就是這樣的月光,就是這樣的草地,就是就是,袁珂你為什么就不是那樣摟著我的方式?左沱河的河水在礁石上擦肩而過,把阿芳烏黑圓轉的眸子撞出了一種組合的音響,袁珂看見里面有一種深邃的東西在動。阿芳說我給你唱首歌好不好?輕輕地拍著手掌,就唱了起來,唱得很纏綿,唱得很悱惻,就是那一個民族的歌,唱得袁珂像風中的蘆葦,在微風的拂動中極為細膩地顫栗,仿佛那顆心,在天空的夢游之外,直走了好遠。好久以后阿芳問,好聽嗎?袁珂說好聽。阿芳說那我再給你唱一遍,就真的又低低地唱了起來。

打碗碗兒花開發滿地。阿芳的情竇初開。阿芳說這樣的日子真好。袁珂,認識你真好。 有過那些日子真好。有過那種心情或者那種感覺真好。這樣更好。這樣跟你呆著真的很好。 袁珂聽見自己的心在跳動。袁珂聽見自己的心在慢慢向下滑動,像在渴望著什么,卻又在努 力地拒絕著什么。嗬,不能嗬,不能。袁珂痛苦但卻是軟弱地掙扎著。他不能確切地知道將 要有什么發生,但他肯定將要有什么發生,最后,最后,他無力拒絕甚至渴望有什么發生。 詩人與魔鬼只有一步之差。就那一步,袁珂由詩人變成了魔鬼。噢,點燈菩薩。饒恕我。冰兒,那個驚恐的小鹿在眸子里亂跳的冰兒。你端上來的是清水嗎?飯盒子真的很漂亮,清水清涼,冰兒把摘來的打碗碗兒花很仔細很小心地放進清涼的水里,小朵小朵的打碗碗兒花就一小朵一小朵地在水面開著,冰兒,你就是那小朵的打碗碗兒花是嗎?平凡地開放著也平凡地收攏著;平凡得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動,惹得袁珂無限的憐愛。袁珂想自己在無限的憐愛之中已經把一顆心完整地擱在了打碗碗兒花的花蕊里,他還能,還能給阿芳什么呢?哪怕只是一小塊碎片。他一直都是很隨意、很自然地看待著這個滿是靈氣的女孩——連同她的直率、固執、尖銳甚至可愛——卻從來沒想到過要去愛她。噢,愛她。被愛也是一種痛苦。袁兩只有抽煙。煙灰落得比他的心事還要蒼老。

阿芳的心在沉落。沉落到無底的深淵。哦,袁珂。我的心在沉落,在沉落。要怎樣;要 怎樣我才能形容得盡現在我這樣子的感覺?很平靜,沒有什么在意料之外,整整一天,阿芳騎著車子在城廂的每一個角落瘋跑時,甚至在給袁珂唱那一首歌之前,縈在腦海里,都是這 樣揮之不去的預感。對于袁珂這種男孩來說,無論,無論他對阿芳做過什么,阿芳的感覺,都只是這樣子的,而不會是別的。現在果然。阿芳想現在果然。哦,袁珂,我只是頭痛。只 是頭痛;想睡一會兒了。睡不著。一顆心很慌。胸腔受到越來越沉重的壓迫,簡直要爆炸了,要蹦了出來。那種感覺簡直要讓人發瘋。要讓阿芳發瘋。真的不堪承受。不堪承受。袁珂你懂嗎?體真的懂嗎?打碗碗兒花碎了一地。阿芳從打碗碗兒花碎了一地的草坪上站了起來,看著那些碎了的打碗碗兒花看了很久。看了很久之后阿芳把手放進了風衣的口袋里,轉身朝猴兒碇上走去。不能安撫這種悸動。不能。袁珂,為什么你就不能愛我?我不要你的隨意和自然的對待,我渴望你能待冰兒一樣用溫柔的體貼來包容我的任性、率直與固執。我只想你能,你能刻骨銘心地愛愛我,愛得刻骨銘心。袁珂,為什么我能你就不能?袁珂!袁珂手足無措。袁珂跟在阿芳的影子背后手足無措。是的,為了避免結束,我也常常避免開始,可是一顆心的交不交出去,難道是由得了我自己?還是無法忘懷那不太遙遠但也不算很近的夜晚讓我產生的深邃的溫望。阿芳的心在焦慮之外,又在失落之中浮動。我知道它正在我生命之中渴望,生活之中尋覓,生存之中業已為它刻意守成一片寂寞的天空的那種感覺。我知道。從半夢半醒之間仿佛永遠都沒有睡醒的你灑脫而落寞的在我的夜晚出現時,我就知道我終究無法逃避這種心靈的事實。你漫不經心地倍守著的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得到或者失去,難道偏要在這一瞬間決定?阿芳下意識地看看袁珂。

袁珂已經低下頭去看自己已經破裂的皮鞋以及皮鞋里已經翹了出來的大腳拇指。在遠離 日光燈與日光燈照亮的黑與白的變奏之外,袁河感覺到了困惑和失落。這是那個一說話 就像剝著銅碗豆,笑時如春花之絢爛、不動時又像秋水之明凈的直率、任性、可愛、以及, 以及承受著像酒一樣又濃又烈的苦難卻對世界依然微笑如初的阿芳嗎?

想想你會說什么?寂寞,對吧?也許是,阿芳想,也許是因為寂寞久了,所以我害怕寂寞 。可就算是因為我害怕寂寞,害怕孤獨,若有那么一個人,能令我不再感到寂寞,不再感 到孤單,為什么不可以去愛?我是人/我也需要愛/我渴望在情人的眼里/度過每個寧靜的 黃昏。即使朋友前呼后擁,當中若是沒有摯愛的人,我們也只會更寂寞。若曦,你懂嗎?就 算我只是想得到你的愛而去愛你,我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對。這一路也許都有風雨,也會因為 攜手同行,也會因為愛,充滿溫馨。冰兒能如此,我也能如此,可是袁珂你能夠愛她,為什 么就不能愛我?阿芳感覺到了悲涼。一種很深邃的悲涼。

“為什么現在我們不能成為朋友?因為我們的坐騎不愿意,兩匹馬掉頭各奔東西,大地不愿意,在很多地方突出兀石,讓坐騎不能并轡而行。這片土地上的宮殿、廟宇和飛鳥都異口同聲地說:‘不,你們現在還不能成為朋友。’花果也說:‘不,你們在這兒不能成為朋友。’”

阿芳最后抬起頭來看星星。阿芳看星星的時候袁珂感覺她眼睛里的她,離自己很近。但是阿芳卻離他是如此的遙遠,以致,以致雖近在咫只,卻真的有那么一層怎么也無法逾越的精神壁壘。袁珂感覺到越來越無法忍受的壓抑。他寧愿、寧愿在生活里走動著的還是那個歡笑如初的很有靈氣的女孩,而不是這個舉手投足之間都讓人感受到冷漠,即使不是冷漠到骨子里但仍然深沉得讓人無法預測的女子。阿芳你能明白這種感覺嗎?阿芳沒有說話。阿芳說這兩年的時間她已經學會了忍耐,學會了等待,在忍耐之中,在等待之中,讓生命不可承受之種種情感的痛苦與折磨都凈化成一種圣潔的虔誠,執著地相信她和袁珂之間不可能就此劃上句號;她仍然想找回命運在她的生命歷程中所安排下的那種刻骨銘心的宿命般的緣。也許,我守望緣的過程是錯誤的,是幼稚的,是不可理喻的,或許,我最終把握在手里的還是一無所有。但是,不管怎么說,不管結局如何,我都要等待。我已經錯過了第一次,我還能再第二次放棄?你懂嗎?袁珂你真的懂嗎?

也許是真的喜歡你,也許是真的愛你愛得有點深沉,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比你更 愿意保持住我們的現在,像姐弟一樣關心,像朋友。雖然只是朋友一樣交流,這樣像以前一 樣,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那樣,自然、簡單和親切,好嗎?我珍惜這種感覺,就像捧在手心易 碎的水晶球一樣關愛和珍惜它。我真的害怕這些東西會轉瞬即逝。我得到的東西本來就不多 。

可阿芳還是清晰地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袁珂還是擁著小鳥樣的冰兒在憔悴的梧桐行 道上寂寂地走了,寂寂地走了,聽著清脆而聒碎的耳語。阿芳感覺到了悲哀。那種比深 邃還深邃的悲哀。阿芳的心就像一片風干的梧桐葉子,被袁珂和冰兒聒碎的腳步給踩碎了。 碎得滿地都是。再也無法拾掇。以致很久以后阿芳都在痛苦地想,她的心是在滴血嗎? 是她心不斷滴下的血才把阿芳引向地獄的嗎?

哦。地獄。阿芳的眼角中忽然流出了無法形容的恐懼。她說有地獄?是嗎?我要去地獄。 袁珂。你說我們走過墳墓后會不會被扔進地獄?那個嬰兒有什么錯。它還沒有成形。它還沒有看見陽光、雨露和水草洲上點水的紅蠟蜒。哦,點燈菩薩,我為我的罪行仟悔。年輕,幼稚,沖動,還有一種可笑的激情,竟然會是這樣一種結果。一種折磨。一種精神的煎熬。一種肉體上越來越軟弱的疲憊。哦,袁珂。我沒有也不能保全我們的孩子——它會妨礙你走向夢想的圣地:考研、讀博和遠涉重洋,以及,以及守著一個愛你而你也愛她的美好幸福地生活,是嗎?我不能讓任何人通過它的眼睛眉毛知道那是你的孩子。不能。絕對不能。雖然 ,雖然,它是我現在唯一的安慰。——我甚至不能保全自己。黑暗。黑暗。我詛咒你!詛咒你的一切。袁珂!你懂嗎?你真的懂嗎?我情愿自己被毀了也不愿你有一根毫毛被損。開除。流浪。都不夠的啊。都不夠。還得加上我的肉體,甚至我的靈魂。袁珂你懂我那時的絕望以及現在這種絕望的心情么?燈光。還是燈光。腳步。還是腳步。瘋狂的音樂。瘋狂的人。從舞池的中心到舞池的邊緣。從酒吧的柜臺到咖啡桌上的煙灰缸。煙頭。涂得鮮紅的指甲。锃亮的皮鞋,不懷好意的目光。撫摸。Kiss。笑。夜晚。黑。阿芳渾身都在顫抖。他們已經走到了路燈的光下;路燈的光很柔和;可是路燈很冷。冷入骨髓。阿芳的雙肩就像瘦夾竹桃般劇烈地顫抖。袁珂摟住了阿芳的肩。阿芳,我在,我真的在。

阿芳說沒有用的。一切都已經很晚了,很晚了,愛情已經不能拯救什么,甚至不能拯救 它自己。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生命無可選擇地被種植著,即使你把一切都當作宙斯的神彩頂 禮膜拜,世界仍然是世界。阿芳說她已經別無選擇。阿芳說除了販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她已 經別無選擇。生命的過程已經表現為生命的犧牲。她問袁珂說你懂嗎?袁珂說我不懂。

一丁點兒都不懂。阿芳說那你為什么要懂呢?阿芳那時就走回了水天一色的船。紅燈籠掛了起來。司賓。禮炮。奏鳴。新娘子上轎。紅鮮鮮的蓋頭揭起來,紅鮮鮮的蓋頭揭起來的那一瞬間,阿芳別過臉來看了袁珂一眼,那一眼所包含的深深沉沉怨怨怒怒的愛情憂傷讓袁珂慟然心碎。這是真的嗎?阿芳這是真的嗎?袁珂在被四個精壯的漢子舉起來拋入左沱河的 那一瞬間,真真實實地感覺到,這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是真的。這一切真的是真的。

夜晚。黑。清冷的路燈。水天一色的船已遙遙地開到左沱河中去了。酒吧教舞。仿佛都 是很遙遠的事了。袁珂失魂落魄地抓上了猴兒碇。猴兒碇不是橋。橋不是河。河水流得很遠。只有一朵一小朵的打碗碗兒花在水底開著。落了。或者是謝了。袁珂躑躅地走著。煙頭。 涂得鮮紅的指甲。锃亮的皮鞋。不懷好意的目光。撫摸。頭痛。頭痛得要裂。胸口很慌。胸口越來越迫得要炸 裂。不堪承受。阿芳我不堪承受。我冷。冷入骨髓。黑的夜晚。夜晚的黑。噢,冰兒。我撫 摸的胸口錐心的疼:是你掛起的那盞燈嗎?袁珂那時感覺真的很疲憊。走過這個白天永遠都 弄不懂的夜晚時,我渴望愛的撫慰。渴望——你擁我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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