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客
感情無論在什么東西上面都能留下痕跡,并且能穿越空間。
——巴爾扎克
曉轉向窗外的時候,一排雁陣斜斜地掠天而去。
依,你是離我南飛的雁陣,那我什么時候才是你的春天?
依走后,我一直習慣這個望著窗外的姿勢。
欣說我說像她家的一株紅椰,就那樣靜靜地守望在山邊,幾世幾年。
我只是看著她傻傻地笑。
其實我只是一株罌粟,生長在甜蜜得有點惟美的毒液里,那叫思念。
我時常摸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有依清晰的齒痕。
依說,記得這個疤痕,當它隱隱作痛的時候,就是有個女孩在想你。
說這些話時,依的眼里有蓮花般盛放的漣漪。
我輕輕地把她拉過來,然后緊緊地摟在懷里。我明顯地感覺到也的身子在微微抽搐。
我說,依,我會的,一輩子都抹不掉。
由于父母工作的需要,依最后還是走了,去了那個遙遠的南方城市。
那一年,我讀高三,依讀高二。
依告訴我,她的新家靠近海邊,那里有參天的椰株,可惜不結果子。要么她一定打包給我郵 來一個。其實,她知道我只喜歡喝檸檬水的,她還說,傍晚晚霞滿天的時候,她常一個人赤 腳在海灘上漫步,看洶涌的潮水在海灘上留下一道道曲折的紋紋,一浪又一浪。
恍神間,我就看到了依,一襲白衣,裙裙隨風而舞。她說在在海與天之間跑著,快樂得像個 孩子。忽然,我就看不見她了,只有海灘上一排深深淺淺的腳印,斷斷續續地延伸向茫然的 遠方……
依說,那里很美,只是不有我。
欣是我的同桌,一個淳樸得如何同海草的女孩。
我這樣說她的時候,她的臉就紅了,如同天這的晚霞。
她說,她還沒看過海,不知道海草是長什么樣子的。不過以后一定會和最心愛的人一起去看。
說話時,她的眼里滿是癡癡的表情,海動的全是星星點點的溫柔。
她問我,依漂亮嗎?我說,嗯。
然后目光再次移向窗外。
天空飛過寂寞的鳥群,晃過準的不會流淚的眼睛。
依說,她在給我寄來的每封信里都失了一株濕成的海風,無論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我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依還說,她每天都向海里放一些漂流瓶,瓶子里的紙條上寫著她對一個人的思念,她相 信我能收到。她要我不要笑她傻,因為她說,我們之間的地球是一個美麗的圓。無論我們朝 哪個方向走,最終還是會走到一起。
我承認,自己很長時間都沒有這樣感動過了。
欣說,上帝讓我們來到人間就是為了尋找一次刻骨銘心的感,米救贖罪惡的靈魂。
我不知道為什么欣每次都能猜中我的心思。
我看到頭靠在桌子上,斜斜督我的樣子,就會想到小丸子,那個純樸得連害羞時臉上都會有 暗影的女孩。
時光依然如水,我不知道那承載了無數思念的時間,如何還流得這般湍點。
高考結束了,這也是我第十九天沒每收到依的信了。我總感覺我和依在朝兩個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我真害怕當我們驀然回首的時候都望不見起始路了。那個時候,我們也許真的就忘 了那個曾經約定好的家園了。盡管依說我們之間的地球是一個美麗的圓。
欣說,你應去找她。有些東西是不能錯過的,錯過了就沒有了,錯過了就不再了”我看著身前的這個女孩,我感覺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要發生,但我無從猜測。
我買了南下的車票。臨行的時候欣送了我一件毛衣。她說,那是她親手織的。希望我能穿上它。她要回自己的家鄉了。
她的眼神瀲滟,但我能看清那里面自己的倒影。
我上了火車,換上那件毛衣。車窗外,欣在朝我不停地揮手,直到列車開動,好個畫面被一直定格在我的眼睛里,直到現在。
快到依所在的城市時,車廂里悶得厲害。我就把毛衣脫下來,平平整整地疊好,然后放到座位邊上。
下車后,我就直奔依告訴過我的那所學校。我不知道依會不會出現因為之前我并沒有通知她,我只想給她個驚喜。
我斜倚在路邊的一根街燈旁,一來來光打進瞳孔里,刺得眼睛灼灼地疼。這才發現,已經是晚上了。
依還是出現了,不過身過還有個男,我清清楚楚看見她們挽在一起的手。而那雙手究竟又捏碎了誰的夢?我不知道那一刻我胸口里翻滾的如潮似浪,一波波猛烈接擊我心口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的手腕很疼,錐的地疼。
我顫抖手撥了依的電話,然后她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男孩,然后轉接通了電話。
我說,依,我是平。
她說,你在哪?
我說,在家呢,你呢?
她說,哦,我也在家呢。
我突然就哭了,我聽自己低低的啜泣,像個找不到媽媽的嬰兒。
依說,平,平,你怎么了。
我說,依,怎么辦……你留給我的齒痕不見了……
依,我們,我們……還是分手吧。
我感覺每個字都地動出搖一般地顫抖,然后我就掛斷了電話。
這兒的風纏綿中還是有絲絲的涼意,清朗的夜空里有一顆顆破碎的小星星,閃閃亮亮。我忽然很想到海邊看看。我想看看我的那個裙裙飄飄的小女孩還在不在。我想看看那兒的 空 氣,它們的味道還像不像依給我捎去的海風的味道一樣,我想看看那海面上是不是漂蕩著許 多個漂流瓶,那里面寫著怎樣的思念。
海水一浪浪撞擊著海岸,海面上卻空空如也。
我告訴自己,河流瓶里的思念太重了,重得都沉進了海底。
我斜倚在一塊嶙峋的巖石上。
我忽然想起了欣,那個一心一意想和自己最心愛的人去看海的女孩。我想告訴她,別來看海 了,這其實是個荒蕪的地方,并不那么美。
第二天,一早,我就蹬上了返回的列車。
對座是一對父子,那孩子砍大的眸子忽閃忽閃著,他指著我差別,“爸爸,這個大哥哥是準 ?”中年人輕輕摸孩子的頭,“爸爸也不認識,他是你生命中的一個客人。見過一面,一會 兒分開了。”“那以后還會見面嗎?”
中年人沖我微微笑,我同樣朝他點點頭,小孩卻一臉茫然。
我感覺有點冷,這才發現,欣送我的毛衣被落在了那輛南下的列車上。我不知道那列火車會把它帶到哪,海角抑或是天涯。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拿出手機。屏幕上閃爍著一條短信:我知道我永遠都無法和你去看海,因為你有了依,我只希望不能拿著這件毛衣去海邊轉轉,就像帶著我去一樣。
淚水再一次打濕了眼眶,我發現自己真的一無所有了,除了帶的那段荒蕪了的感情。
我撥了依的號碼,我說,依,現在我真的再也記不清你的側臉了。
依哭了。她說,對不起。
然后我輕輕掛斷了電話。
同樣,我也沒去找欣,或許欣說得對,我就像她家鄉的一株紅椰,就那樣靜靜地守望在山邊,日出日落,月升月沉。
可我現在究竟又在守望著什么呢?
佛說,一生與每個擦身而過的人邂逅,匆忙轉身的時候,只看到對方的背影。我們誰不是誰的歸屬,我們只是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