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傷
荒蕪之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幾乎沒人知道它的名字,它太小了,就像桃源那么小……
“留傷哥哥,這是什么?”一個充滿稚氣的聲音打破了死的寂靜。一個好小好小的女孩站在早已枯死的樹下,拿著一個人的頭骨問遠處的小男孩。“這……是個球。”這男孩也好小,但眼睛里是與外表不符的成熟,不像小女孩的眼睛那樣,很大,但沒有焦距。
“離燕,我們就在這里住下吧。”“這里好嗎?”離燕抬著頭“看”著他,“這里……好,這是天下最好的地方,這里有滿山的花,有樹,還有我們。”留傷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但表情還是那么平靜。“好啊,留傷哥哥在哪我就在哪。”離燕笑了,很快樂,就好像這世上從沒有過戰爭。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就是十幾年,留傷,那個小小瘦瘦的男孩現在已經是個小伙子了,同樣很瘦,但很高,仿佛刀切的臉上多了絲剛毅。他正背著從外面買的日用品回家。在家門口的枯樹下坐著個女孩,她很美,比每個豆蔻年華的女孩都美,尤其是那雙眼睛,永遠沒有憂傷。
“留傷哥哥。”“離燕,有事嗎?”留傷將包袱放在地上,坐在離燕的身邊,“今天……恩……”“怎么啦?是不是……”“她只是想告訴你她收留了我。”留傷猛然回頭,見到一個女人,她很美,和離燕不同的美,她多了絲妖艷和……冷,對,就是冷,仿佛要將這世界都凍上。“我叫段,只是路過這里,受了點傷,如果你不愿我留下,我可以馬上走。”留傷這才發現她的右腿上纏著紗布,白色的紗布上透著血,那是他很熟悉的顏色,在那些野獸身上,在自己身上,但在她身上出現時,卻是那么刺眼,那么……厭惡,留傷馬上轉過頭,看了看拉著他的離燕。“你留下吧。”
夜來臨了,荒蕪之地的夜很可怕,不是因為那些枯樹巖石,而是風,和風中的聲音,有哭,有笑,有呻吟,有哀怨,有死亡,這就是戰爭的聲音,所以留傷總是讓離燕早早入睡,在月亮沒出來前入睡。
月亮爬到樹杈上時,留傷已完成了段的房子,那是在家的邊上,一間比較簡陋的小房子,但段說她已經很滿足了。留傷卻毫無睡意,站在房前看月亮。
“這里的月亮好大,仿佛一抬手就能摸的到。”段的出現絲毫沒有影響到留傷,“是嗎?但我只看到了它的傷痕。”留傷的口氣永遠都是一面鏡子,不會有任何波動。“這個食道什么沒有傷痕?但如果心有了傷痕,就很難撫平了。”“心?一個殺手有心嗎?”留傷轉向段,嘴角含著一絲諷刺,段卻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為什么留在這里,為了離燕嗎?那就帶她去看大夫,她會好的。”“我不想讓她看到。”有點生氣,留傷選擇轉身看月亮,看更遠的地方,“對你來說著天下本就是支離破碎,但對她不是,離燕的世界是美好的……”“你打算讓她永遠活在水晶宮中,用你的謊言讓她相信所有的人?如果你認為自己做的不錯就隨你的便,我要去誰了。”段轉身回了自己的房子,留下留傷自己看……
留傷認為段來了以后就可以幫他照顧離燕,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打獵,但后來他發現自己錯了,他不該把離燕交給段。
當留傷帶著滿身不屬于自己的鮮血回到家門口時,離燕已聽到他的聲音,摸所著出了房門。“留傷哥哥。”離燕直接撲向留傷,那快樂像夢中的春天一樣,“怎么了,也不知道小心一點。”留傷扶著離燕,像被她感染了一樣,也有了絲微笑,但當他聽到離燕的話以后,這一切失去了。“留傷哥哥,外面很美嗎?”看著離燕的一臉期待,他不知該說些什么。“我聽段姐姐說外面很美很美。”留傷抬起頭看著倚在門邊的段,眼中閃過一絲情緒,但離的太遠,段沒有看到,在她眼里只有枯樹荒石,“我說的是實話,在外面什么地方都比這里好。”“那就滾回你的外面去。”留傷徹切私底的吼著,像頭發了狂的野獸。
從那以后,再沒人提過去外面的事,好似一個不可觸碰的炸彈,就這樣,大家回到了以前的平靜。但這個時代本就不平靜,而今年也是荒蕪之地最“熱鬧”的一年……
當段的傷好了,她卻決定留下。然而,讓留傷煩惱的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位不速之客。來自外面的一個大夫,拯。留傷不在意他來自外面,不在意他的過去,甚至可以不在意他是大夫,但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說能醫好離燕的眼睛,他最害怕的一天還是到來了。
雖然從那天起,離燕再沒有提過治眼睛的事,但留傷看的出離燕很像。從她對自己的冷淡,從她對拯露出的期盼……
“拯,用什么辦法才能治離燕的眼睛?”留傷的眼睛看著月亮,話卻是跟躺在枯樹上同樣看著月亮的拯說。“為什么要問,你不是不想治她的眼睛嗎?”拯沒有看他,一直在看月亮。“從小到大,離燕的要求我都會做到。”“為什么?你明明不喜歡,你明知道總有一天她會像燕子一樣離開,還把傷痛留給自己?給我個理由。”留傷看了看拯,笑著說“因為我是留傷,她是離燕。”
拯的醫術真的很高明,只用三天離燕的眼睛就可以看到這世界,而代價是另一雙眼睛和……
離燕看到了留傷,拯,段還有這里的一切。但這不是夢中的畫面,沒有花,沒有漫山遍野的花。只有枯樹,荒石和被自己當成鮮花的野草。她開始不快樂,美麗的大眼睛中只有失望和悲傷,最后她還是選擇了離開,和拯,段一起離開……
三年過去了,荒蕪之地還是一片荒蕪,再沒有三年前的熱鬧,枯樹沒有變,荒石沒有變,如死亡的風聲沒有變。要說什么變了,那就是這房子里只剩下一個瞎了雙眼的留傷。這就是離燕回來是看到的。她變的更美了,一種失望之美。
“為什么要把你的眼睛給我?拯說可以給我換老虎的眼睛。”離燕走到枯樹下等待自己的留傷面前。留傷笑了笑,“以前我把傷痛都看在眼里,想讓你永遠快樂。既然我已不能幫你擋下傷痛,那就別讓我看到你痛苦。”離燕看看留傷,又看看這個家,“我們走吧,去一個比這好的地方。”
離燕帶著留傷跋山涉水去找一個地方,就像十幾年前留傷帶著她一樣。“我們就在這里住下吧。”離燕把留傷扶到一塊大石邊坐下。“這是什么地方?”留傷問她。“這是離傷地,有好多好美的花。”從那一后離燕天天陪著留傷坐在石頭上看著萬丈深淵做自己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