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掉了的花花

那時的我，也許是五六歲。

已經終于記得了阿四的臉了。

第一章 阿四

我原先一直住在星城的一條小巷子里。

里面住著老爸老媽，阿四阿八和我。

一窮二白。

當然這種生活是在出現我之后才有的。

星城是座規矩的城市。

“阿四頭痛啊！”

“是啊，是啊。”阿四笑著說，“頭非常痛！太痛了！”

“阿四你快快給我去睡覺。”

“……”

我叫他阿四，從我會說話的那一刻起。

我五歲的時候，阿四九歲，阿八七歲。

都單純得跟白癡一樣，傻不啦嘰。

渾身臟兮兮的，沒有別人和我玩。

整天就坐在泥巴上想什么時候可以買套大一點的房子。

有很多錢。

阿四總是說，“好啊，好啊。”

這是他的口頭禪。

但我那時已經十分現實了。

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生氣地要去砸了“凱旋城”里的表哥。

阿四說。不要，不要。

但我依然去了。

我很堅定地把石頭扔了過去。

狼狗發瘋的追我。

要咬死我。

我一邊跑一邊哭。

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表哥一邊追一邊笑。

不要，猴子你不要哭。阿四說。

好。

老爸老媽為此賠了一筆不小的費用。

當然是以我被打而作為代價的。

這種賠了錢又被打的事我以后是決不會干了。

我從那時起開始愈加依賴阿四的那句話。

不要，猴子你不要哭。

阿八只說，你哭起來跟猴子沒兩樣啊。

阿八不是一個溫柔的哥哥。

后來，一九九八年。

阿四死了。

全車有很多人。

只有阿四死了。

不要，猴子你不要哭。

我說，阿四，我一點都不怕。

后來的事是理所當然的。

我們得到了一筆比當年我們賠給表哥的多很多的錢。

搬去了大一點的房子。

里面沒有一點阿四的味道。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一點地不見了。

最后，我幸運地忘了他。

阿四。

第二章 阿八

夢那頭的我都毫無例外的奔跑著，其實最終也跑不出什么所以然。

阿八你長大了要和誰結婚。

 我要和你結婚。

 好。但是老媽說我們不可以。

 如果我一定要娶猴子呢。

 那你就會也變成猴子 。

 阿四死后，我們開始過很平淡的生活。

我們的房子改在了市中心。

去看房的時候那小姐說，還有很多人等著這套呢。

我說好，那就讓別人買吧。

小姐大吃一驚，很氣憤的走了。

阿八說，你這樣不對，怎么可以揭穿別人。

出人意料的是我們依然在那里住下來了。

而且一直住到了現在。

人們總是刻意地不在我面前提起阿四的事。

其實我本不忌諱呢。

十歲。

我說阿八你還記得他么。

恩。

如果他還在的話我會嫁給他。

我們欠他的，終要還的。

我覺得那時的阿八已經很懂事了，但他還是經常裝作要揍我一頓的樣子說，

猴子，我要揍你。

我咯咯咯地笑，并且從此以后都是這樣。

阿八教我如何跟表哥說話，

以至于我在極短的時間內學會了星城所有最痞的語言。

我非常高興，

因為說痞話的星城人并不是像書上說的沒有素質，

素質只要愛國就好。

表哥氣得捏緊了拳頭要打我，

阿八，我沒事。

我要揍他。

……

那一次，我連結果都不知道。

只看見表哥的頭上磕了一個洞，

慢慢坐在地上，

血嘩啦啦的流。

阿八神經兮兮地跑過來說，

猴子，我可幫你出了氣。

但我卻不止一次想去扶起那個人，

幾乎忘記了這是一個何等殘破的世界。

回家之后是一頓鋪天蓋地的暴打。

好像全人類都眼紅了要干掉我們倆兄妹。

第三章 猴子

 此前，這一切本無定數。

后來，星城出了一個月的大太陽。

我剛好在紅房子中學讀了一個月的書。

這里的樟樹讓我很不安。

發呆的時候我又看見了阿四。

他一直看著坐在冷風亭的我。

我說，阿四快去睡覺。

他說，我太想睡覺了。

然后我才發現遠處的人是阿八。

阿八告訴我，阿四走之前醒來過，看猴子是不是在身邊。

他說，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我若有其事地叨念起來。

我開始害怕了。

阿四，

然而我已記不得你。

對不起。

三月。

在那之后，又過了三個冬天。

星城嘩啦啦地下起了非常大的雨。

哭哭啼啼。

我依然留在了紅房子，

這一年里，大家都叫我豬。

因為可能是我的頭腦不太靈活的緣故。

但是有一個人不一樣，

那個人便是じじ。

她叫我礫，

日文的念法是レキ，

意為小石子。

這個時候的阿八已經要畢業了，

明明是很緊張得要死，

阿八還忙里偷閑地要找對象。

是一個漂亮不得的女生娃。

我假裝生氣地蹲在凳子上說

阿八不是要娶我的么。

一定會娶的，不過不是現在。

我笑，但不是真的高興。

清明掃墓阿八一個人去了東陵。

我沒有去，我說你幫我把這個給阿四。

是什么。他說。

情書。

阿八笑著說，你再這么說我可不要你。

誰稀罕。

我做了一個夢。

那是我最記得的一個夢，

我對一個影子說，

為了成績，殺人也可以么，

她轉身用刀刺穿了我，

那個人居然是じじ。

我確信當時我死了，

我想，怎么就死了呢。

但什么也沒說。

倒是じじ的表情好像很平靜，

像一面鏡子樣的湖。

里面只有我的雙腿。

第四章 じじ

レキ是じじ的好朋友。

我覺得我與じじ的相遇是有必然性的，

這個必然性就是阿四的死。

于是我一度有一個惡毒想法，

阿四也許只能活到十歲吧。

如果我知道這些，我會努力讓他多活幾年。じじ說。

我看著她，

想著她真是個有些壞的女孩。

總是小人得志地告訴我些什么，

比如指著毛澤東的眼睛問是什么。

還不是眼睛咯。

錯！是豆子。

哦，毛澤東的眼睛是豆子。

球場的附近一直有一家南京板鴨店，

課間操之后我和じじ經常去那里買然后坐在科學樓前慢慢吃。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じじ。

這是放屁的。

哦，是這樣。那我還是帶了傘。

天氣預報，吃屎去吧。

……

哐當一聲，雨落下來。

那次，我足足笑了幾天幾夜。

停不下來。

而且流鼻血。

じじ生氣地說我要和你說拜拜，

我要去阿根廷。

我以為那是氣話，

然而并不是。

在那之后，

學校開始分配了出國的任務。

我看到じじ的申請書上，

龍飛鳳舞地寫著 阿根廷。

不是不喜歡レキ，

如果レキ想去卻暫時不能去，

那么我去吧。

我想看看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弄得我的じじ，如此不安。

第五章 ENDLESS

這時的我 十六歲 還是和原先一樣 記不得阿四的樣子 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

從七月之后，就沒有再見過じじ和阿八。

他此時已在大學城里。

我并不難過。

真是的呢。

我開始每天給レキ寫一封E！mail。

不知是否可以送到。

高二開學時，

我就要告訴她，

我接到了阿四的電話

是我等了很久呢……

跑掉了的花花啊

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