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高一上學期開學時,他從走廊那頭走過來。他的腿似乎很長,走路的姿勢也很特別,有種軍人的風度,有種讓人無法忽略的氣勢。
我看過一段關于一見鐘情的文字,某些專家認為:人從嬰兒時期起,由于父母的影響,心中便有個模糊的印象,而后隨著年齡的增長,個性的形成,印象便越來越清晰,一旦現實中發現了真實的、符合這個印象的人,便自然而然對之產生好感。我想,我對他便是這樣。
那段時間,對我而言是個寒冷的冬天。在冬天的冷風中,我的心也是冷的。而他的出現就如冬天里的暖陽,在孤獨、寂寞、難過、委屈、痛苦、掙扎中他都是我的寄托。我總是偷偷地注意他——在我眼中他幾乎是完美的。我不敢奢望他對我有什么,我總是自卑,學習、體育、相貌我都不如他。我克制自己不要深陷,告訴自己這只不過是青春期的迷戀,將來總會隨風而散,留下來的只是尷尬的回憶,只會覺得荒唐、可笑、幼稚。只當他是一種寄托好了。可是聽見他的緋聞,看見他與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有點兒難過,悶悶的,笑容也沒有了。
在那苦惱的日子中,我的心空蕩而無依,便總是不自覺地注意著他了。漸漸地我偶爾也覺得他在我面前也不太自在了。難道他對我也有什么嗎?我一直不敢奢望,同時卻又隱隱有所期待。明知我不會向他表白,他也不會向我表白。
后來我想這樣也好。高中時期的青蘋果如果真的摘了下來,必是又苦又澀,就這樣朦朧下去也有一種詩意,日子就這樣偷偷溜走……
雖然我做了許多努力,盡力不去想他,可是只要一躺到床上,一合上眼皮,腦海里全是他的影子。夜里我還時常做夢,夢見他牽著我的手在林中漫步,夢見我們在湖邊一起看書。
早上醒來心情好極了。窗外那微帶冷風的春的早晨,那么美好,使我急于投入它的懷抱。
可是,才進教室,前幾日考試的數學卷子就發了下來。我拿起卷子,裝著不在意地瞟了一眼,剛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同桌問我:“多少分?”我口氣很沖地回道:“反正沒你高。”我看她撤了撤嘴,分明是瞧不起我,嘴里還假惺惺地說:“別那么在意嘛,我也考得不好,原以為要上90的呢。”是嗎?看她的神情,她像很滿意這次的成績嘛。我不舒服地轉過頭,同桌又拍我,我轉頭瞪她,她裝著神神秘秘地對我說:“體委96分,全班第一。”我一愣,裝著不在意地說:“關我屁事。”她咯咯咯地笑開了。我不自覺地朝他看了一眼,他正神采飛揚地與周圍的同學談笑風生,我低下頭,心情更沉重了,本來就如鉛壓的心此時更重更苦。
他是體委,體育老師看中他,因此他要到縣上去參加比賽。
那天中午,他在過道上練習起跑。過道右邊有一個裝化學用品的木櫥,再加上身材高大的他,那過道顯得十分的窄。我從過道上經過,就必須請他讓道。我十分不自在,難以啟口,趁他不動時,我慌張地想從他側面斜身而過。他看見了我,站起身,兩人差點撞在一起。他那強健的體魄以及相差一個頭的高度給我一種十分緊張壓抑的感覺,我手足無措,雙眼不知該往哪看好。過道中的空間仍然很小,他很自然地把背靠向培,我心陡地一沉,默然從他身邊走過。忍不住又回過頭看了一眼,春日午時的陽光照在他臉上,他額上的汗珠微微泛光,五官輪廓分明突出,真的很吸引人。他也正看著我,短暫的一瞥,我便逃避地轉過頭。他那眼神我看不懂,不知道它代表什么,或者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個自然的動作罷了。
走著走著,眼淚便不爭氣地涌上來。他是那么自然啊!原來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這一切都是自己在自編自導,自我陶醉,都是自己一廂情愿,自作多情啊。
日子就這么緩緩又匆匆地過去。敏銳的心總有那么多的愁,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傷感,整日恍恍惚惚,心不在焉又暗暗不安,擔心學業下降。那時,大人們都忙于做生意賺錢,誰也沒有多余的心思來關心我。我自傷自憐,心想成績下降也好,他們都忽視我,我就反叛一次讓他們注意,為我傷傷腦筋。可是放縱過了又懊惱,不安過后又無所事事,人前嘻嘻哈哈,獨處時黯然傷神;夜深入靜時,輾轉難眠,暗嘆、暗懼自己的墮落。
考試過后,成績公布,與原本在同一起跑線的人一比,才知道自己早已沒有了時間,是該振作的時候了。
我充實起來,整日認真聽課,做習題,到了寢室倒頭便睡,我覺得每一天過得很有意義,很積極。我也驚喜地發覺那種患得患失、惴惴不安的心理被一種健康勞動后的喜悅所代替,往日的憂愁竟也淡起來,原來這是最好的療傷方式啊!或許原本這就不是傷,“哪個少女不懷春”,所以那些傷感只不過是自我逃避、自傷自憐的結果。
老師要我回家請家長,我暗暗高興,是一切重新開始的時候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竟注意到那滿眼的綠意中,居然有無數不知名的野花,紅的、黃的、白的、藍的……一朵朵、一叢叢,山上崖邊,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