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劍意。”

來到此地，見到曠古絕今的猛將，寒子率先贊嘆的，竟是這柄牢牢固定了霸王之魂的金色古劍影子。

她并不懂劍，也未領教過高手劍意。

只是，這光芒實在太過純粹，讓人發(fā)自內心地想要去仰望，去贊譽。

“溫暖，正直，威嚴，究竟是什么人能夠施加如此強力的封印。”

寒子懸浮于半空，默念兩句經文，目光所視之處，一道人形虛像漸漸成型。

那是向宇。

“唉臥槽……什么情況？”閉目不言于沉靜黑暗之中忽見一團光明，再睜眼時便已來到這片絕非凡世的領域，無論是誰都得吃一驚。

這是哪兒？向宇“心中默念”，可產生出的回音卻在天際之間回響。

寒子說道：“我以秘術把你的意識拉入靈魂空間。”

這……相當于開了第三視角嗎？向宇一時難以理解，自己的靈魂不就是意識么，怎么還能自己看到自己的樣子？

莫不是進入了奇門術士才能進入的精神世界——內景？

“并不是，這里是獨屬于你的領域，是你靈魂的呈現。”寒子解釋道：“中華術士的內景雖然同樣奇妙，但本質上不是一回事。”

向宇半身虛化跟燈神似的懸浮空中，對于自己風景壯麗的靈魂空間他還是相當滿意的，而且與寒子不同，在他的視界中，一草一木花田河川的構造都是有跡可循的，只要稍加集中，就能進一步解析其由來，就像是程序員進入了親手創(chuàng)造的虛擬世界般，感到無比新鮮感的同時也對一切都十分熟悉。

不同種類的花香，細密延伸的葉脈，滋養(yǎng)生命又被生命滋養(yǎng)的土壤，以及……隱藏在繁花之下的殘酷爭斗。

渾然天成的滄桑感與自然的兩面性，還真是符合我的審美。

您是怎么做到這種事的？他回頭問寒子。

“上一次這么做，也是很久之前了。”看著眼前置身原野興奮異常的向宇，寒子神色恍惚一瞬，隨即搖搖頭重新擺出冷漠神情：“你個小屁孩能懂什么，少廢話。”

她將手指向那柄不可動搖的莊嚴巨劍：“說說吧，這又是怎么回事。”

順她指引，向宇仰頭望向巨劍，雙眸被染上至純金色。

解析不了。

這柄劍，他完全無法看穿。

在這片天地中有著最高主權的人，對于這外來之物全無辦法。

因為過于純粹。

就像風，水，火，地這種存在，元素的存在。

人看不到風，看不清水，看不懂火，看不透地。

向宇也看不明白，這把劍當中蘊含之理。

天師，不知您可聽聞其名？他問寒子。

“天師？原來如此，是那個家伙的話，這種程度就不值得驚訝了。”寒子幽幽道：“曾經在很久之前，我也去過中華家，拜訪過一些名家，也遇到過一些奇人，其中，有個看起來吊兒郎當，實際上修為高深莫測的道士讓我印象深刻。”

原來如此，您的閱歷果然不凡，向宇有心捧了兩句，但寒子卻沒了再說下去的意思。

“你能在第一時間想起找天師求助，說明你還是有基本的判斷力的。”她略微降低身形，來到那名明明死去千年，看上去卻只是在沉睡，隨時可能醒覺的男人頭頂。

“這個軀體，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見。”寒子仔細掃視著霸王項羽全身如同金屬一般厚實硬朗，蘊含的生命律動強烈到仿佛在呼吸般的肌肉：“就算是那個號稱擁有史上最強肉體以恐龍為食的原始人，也不過如此吧。”

此話一出，向宇也按落云頭，近前看個端詳。

維度爆炸，分離度完美，體脂率在百分之五以下，難以置信這是缺吃少穿的古代人的體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肌腱的質感與凡人根本是不同的東西，向宇一一品鑒著先前未能領略完全的霸王之軀，嘖嘖稱奇：不是像，是根本就是覆蓋了一層精鋼啊。

有這么一層肌肉鎧甲，不管是攻擊還是防守，都能像撕紙一樣撕開對手的身體，輕松抵御各種利器的攻擊吧？

瞧瞧那些傷痕，雖然看上去密密麻麻大小交錯，但實際上又有幾處真的割開了這具肉體呢？九成九都是浮于表面的淺淡疤痕而已。

牛逼啊牛逼，向宇不知是陰陽怪氣還是誠心贊嘆：這論高論硬，還得是咱大霸牛逼嗷！

寒子瞪眼：“你少說兩句，會吵醒他的。”

有什么關系嘛，向宇滿不在乎地笑笑，又飛向前去，手掌貼合在那柄溫暖的巨劍光影之上。

有天師，有您，還有……我?guī)煾福瑒e說霸王項羽，就算是真正的神明，也得被釘死在這兒。

饒是寒子聽了這一頓捧也會心頭舒展：“哼，你倒是會說話。”

“不如說是你運氣好，整個地球上就這么三兩個能出手相助的，全被你撞上了。”

師父說我天生有福氣，形沉氣輕，貴人之姿，向宇聳聳肩。

寒子刮這逮勢賣乖的小子一眼，不再多費唇舌回歸主題：“雖說天師的封印堅穩(wěn)，但一直將他留在這里也絕不是長久之計。”

當日天師大人曾與我講過，我與霸王靈魂被綁縛一起，他難以清除，所以行此暫緩之計，等到我何時能夠步入更高境界，靈魂強度顯著提升后，自然也就不懼亡魂侵蝕。

“強者恒強，不畏風雨，這是自然之理啊，他的想法不錯，只是……未免有些低估了霸王。”

！？向宇表情一變：您的意思是，這條路行不通嗎？

“呼……也難怪你們無法理解，”寒子長吁一口氣，向下注視的目光似乎不是落在一具沒有動作也無法動彈的身軀之上，而是落入無盡深淵，“這世上真正見過他全盛期的靈魂的，恐怕也只有我自己吧。”

她的話讓向宇心頭大震，片刻沉默后眼睛微瞇開口敘述著曾經所見：

“十不存一，或者說百不存一？他現在的狀態(tài)就是這么弱。”

“我在靈魂永駐之地暢游無數歲月，每一次都會因那團烈火而心悸，想要靠近卻毫無辦法。”

“就像我們沒辦法接觸太陽，沒辦法握住火焰，霸王項羽，他的意念意志意識意氣，就是如此的盛大而危險，我可以保證，如果他能夠恢復自由，在這個距離下，我們將會完全淹沒在那團光輝之中，瞬間失去自我，連這一片花田都會被焚燒殆盡。”

但靈魂跟肉體又不一樣，這個世界上從不缺乏強硬堅毅的靈魂，您何以如此悲觀，向宇發(fā)聲反駁寒子的悲觀感受，我們已經進化了，技術，技藝，知識，信念，這些東西不僅僅是古代人才有的，現代人同樣沒有失去過。

據他所知，地上最強的少年范馬刃牙在與史上最強的原始人皮可的戰(zhàn)斗中，一度憑借著數千年積蓄下來的人類智慧結晶“武藝”取得了上風，讓能夠撲殺暴龍的肉體都吃盡苦頭。

既然我們什么都沒有失去，就不會輸給任何人，他的言辭鄭重，眉眼放光。

這個世上除了我，還有天師，還有范馬刃牙，還有范馬勇次郎，他們全都真實存在，他們的靈魂同樣是世界最強級別，在沒有擊敗這些強者之前，我向宇，絕不會輸給一道古代的亡靈。

這究竟該說是豪氣，還是狂妄呢？

寒子對于青年沸騰的心意感同身受，嘴角一抹欣慰轉瞬即逝。

“好吧，看來你已有自己打算，”她平靜說道：“正好，因為天師的封印我暫時也對這家伙沒辦法，總不能冒險祓除。”

她隨后雙手后甩衣袍一掃，雙膝盤坐于虛空，雙手合十銀發(fā)飄揚，面容虔誠安寧，口中念起塵封許久的密咒，氣息亦正亦邪仿佛千佛豎立妖魔亂舞，與那一柄金光神劍全然相反氣勢則不落分毫。

咔咔咔！！

在向宇震驚視線之中，以霸王受制之地為中心，一道道巨大的圓形能量在地表震蕩擴散，掀起層層泥土，逐漸落成一道壯觀大陣！

無數古語秘文在大地的裂隙處煥發(fā)光彩，眾多幽魂的影子在這之中狂舞或枯坐，場面之奇詭堪稱異世絕景。

風在動，水在動，花在動，地在動，天地草木全部加入進來，在這片靈魂盛景之中構建出一層虛幻的流光障壁。

“喝！！”

騰地起身，寒子雙眼圓瞪面色兇惡，朝著四下厲喝一聲震動四野，當是時眾多唏噓雜音竊竊私語全部一哄而散渙若冰消！

……成了？

看著下方，左右，頭頂緩慢轉動著的立體巨陣，向宇的表情愈發(fā)嚴肅。

多謝您出手相助！他朝著喘氣不止身形瀟灑的寒子大聲道謝。

“呼，別，別來這套，我可是為了世界和平，誰管你的死活。”寒子平復著呼吸傲嬌撇嘴：“這只是一道保險，比起視覺效果，它的功效主要是監(jiān)視你，你們倆的情況。”

您真的是個好人，向宇展顏一笑想上前攙扶。

“罵誰呢？”寒子嗤笑一聲推開他，“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在死之前，可不要輸給任何人啊，我會一直看著你的。”

嗨一！向宇模仿大佐是有模有樣，讓寒子都不禁楞了半晌。

這么一來，就沒有后顧之憂了，他剛這么想著，忽然記起件事來，轉頭問起寒子。

“假想……訓練？那是什么玩意兒？”寒子哪懂這群格斗家的腦補訓練，一臉懵逼看傻子似的盯著向宇。

“靠想象創(chuàng)造對手，還互毆？這不扯淡么？你想歸想，關現實什么事？總不能我想騎恐龍，就能騎上去吧？這是誰搞出來的奇葩鍛煉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