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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散人茶棚

  • 滄行江湖
  • 滄行者
  • 4322字
  • 2022-03-06 22:03:53

“張老弟,接下來有何安排,李大人是否有別的指示?”一個身著鎖子甲胄的將官騎著馬迎上前來開口問道。

聞音回過神來的張清泉看清來者,原是落霞郡都尉,呂山淩,該人和張清泉年齡相仿,身形不高,但體態壯碩,一襲合身的鐵甲突顯出其久居軍旅的威風,身旁士卒替其舉一把紅纓鋼槍,半步不離左右,而在二人身后不遠的,便是前去傳令的捕頭彭輝,彭輝也沒管張清泉是否看見自己,自然地行了一禮。

“哦,見過呂將軍,抱歉,剛才在思索一些事情。”張清泉邊拱手行禮邊說道。

“哎,說多少次了,你我兄弟二人不走這些繁文縟節,行了,先說正事,趕緊把這堆爛攤子收拾完了,好跟我喝酒去,說說吧,現在是什么狀況。”呂山淩看著漸漸平靜的場面說道。

呂山淩已然在路上通過彭輝的轉述知道了萍鼎鏢局一事,他分了一隊守兵去把控鏢局,自己則來虹劍門查看情況,不曾想,竟撞上了兩派火并,剛到長街口時看著混亂的人群和漫天的煙霧,他還搞不清狀況,卻有一十幾歲的男孩向他沖來,三言兩語交待了事情,并懇求自己先行救下人質,他本以為這是虹劍門的孩子前來尋求幫助,才下令出手穩住了局面,可剛才看到張清泉和孫云帆一來一往的談話,疑惑又上心頭。

張清泉向呂山淩講述了來到此處的前因后果,將失火一事歸于看熱鬧的商販看管不善,導致攤位失火,間接幫助了官府,后又介紹了自己的徒弟孫云帆,呂山淩向孫云帆點頭表示認可后,便繼續說道:“既然李大人已經要你全權負責此次案件,那現下情況說說你的看法吧,我也好從旁協助。”

“嗯,我們本來的意圖便是要先分別控制住兩個門派,雖然出了一些波折,但好在結果是一致的,此外,還或多或少可能得到了一些新的線索,就是萍拓海是如何得知消息,那消息傳播途徑必定與策劃之人頗有關系,這樣吧,呂......”張清泉看了看周圍的兵丁,還是忍住了大哥二字,說道:“呂將軍,煩請先將兩派青壯悉數押往官牢,盡可能分批看管,這萍拓海有些江湖氣,我覺得還是由我單獨詢問才能從他口中得出真實信息,真要上了公堂,他這般走江湖的,開口胡謅也是難辨,就由我自己押回官牢吧。”

呂山淩雙手抱臂簡略思索,只覺張清泉說的有理,分析一事實非他所長,否則也不至于年近四十還在偏遠郡城當一都尉,最后他想通了一件事,那便是自己為何要分析,只聽他的好兄弟鐵斷張清泉的便是了。他言道:“便依兄弟的。”說完便縱馬向前尋自己的下屬安排任務去了。

張清泉朝孫云帆甩了下頭,示意對方跟上自己,師徒二人再進虹劍門內,此時雙方所有弟子均被繩綁索縛分撥排列,萍拓海因為大穴被封,難以行走,便只是被上了繩索站在原地。院中一角,一群老幼婦孺哭啼不止,很多孩子或被母親捂住眼睛、或被攬在腹前,便是怕他們多看一眼院中那些殘肢和血塊,院內腥臭依舊,雙方熱血漸漸冷卻的弟子首次認真觀察此情此景,亦是后怕不已,還有的已然開始嘔吐,一人嘔吐,便掀連鎖。

師徒二人不愿再次多留,張清泉向著一個看管軍官說明來意后,便走向萍拓海處,后者雙眼無神,說不清是絕望還是釋然,張清泉心中嘆息一聲,出手撤了他的大穴,旋又封其任脈,使得內力難繼,他冷漠說道:“走吧,萍鏢頭,咱們哥倆換個地方聊聊。”萍拓海沒有回應,只是盯著那些身著鏢局服飾的肢體,愕然出神。張清泉又說道:“事已至此,多思無異,放心吧,你我相交一場,必定將尸體處理得當,讓死者有名有禮,必不辱沒。”萍拓海聽畢,瞥了一眼張清泉便立刻轉過頭去,因為他發現,自己落淚了。

這個中年喪子的男人,游走半生從未悵然如此,初聞噩耗時在眾鏢師面前也是表現得愕然和不可置信,之后就是疑惑和出奇的憤怒。他聚集人手,舍出家業,就是為了給這不明不白的事情宣泄情緒,沒有什么精密的謀劃,也沒有什么失敗后的備用出路,有的只是江湖中人那份魯莽,那份剛烈。然而,直到此時此刻,待得一切宣泄喪盡,看著滿院的尸首,盡是昔日把酒言歡的同僚,他不僅沒了兒子、折了眾多鏢師,現下又由于他的決策,無視律法,搭上這般多弟兄,諾大的萍鼎鏢局只怕在官兵沖進來的一刻就宣告了她的灰飛煙滅。無論堅毅如何,他,萍拓海,也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悲憤,只有老淚縱橫不已,語梗難出......

未時二刻,城東散人茶棚,此處人流稀少,清凈悠然,還有老掌柜做得一手勁道的自家小吃。此間掌柜年邁且膝下無子,不求生意、不惹是非,只為賺得一些棺材本了得殘生,故而此茶棚散逸著一股難得的放松氛圍,頗受下值后或者巡街間需要歇息腳的官差們歡迎。

張清泉給萍拓海填了半碗清茶,孫云帆沒有上桌,背坐于旁邊高階處,自顧自地吃著幾個果脯。“說說吧,雖然我也不敢肯定這一定就不是虹劍門所為,不過,還是先讓我聽聽你這邊的經過吧。”張清泉將茶壺放穩后開口說道。

萍拓海端起杯子,頭也不抬,一飲而盡,之后盯著手中茶杯淡淡出神,仿佛從杯中殘液內看見了兒子的身影,恍惚片刻后,他淡淡說道:“子時許,我們鏢局收到了兩封信,一封為飛鴿傳書,是鏢局的求救信,一封由武林驛站傳來,是事后通報,但是為何求救信這晚才到,我卻是還未核查。”說罷,萍拓海從懷中拿出兩封信,放到了桌上,并推到張清泉身前。

張清泉取出第一封求救信,孫云帆也悄無聲息地來到其身后,默讀起來,萍拓海只是撇了一眼這個孩子,便不再理會,自行倒了杯茶水。

信言:“吾父速悉,兒押運海鹽至褐雨坡,突遇虹劍門強襲,賊人釋放毒霧,眾鏢師和官兵身軟難敵,已有盡滅之勢,還望父親速乞郡守來援,兒萍玉篤叩首。”

師徒二人看后均有所思,“原來現場名為褐雨坡,這并不見于輿圖,具體是在什么位置?此外,虹劍門用了毒?什么毒,哪來的毒?這是堂堂落霞郡虹劍門能做的出來的事么?還有為什么這封信今日才到?”

二人懷著疑問又閱讀起第二封信,這是較為標準的驛文:二十二日午間,于褐雨坡底發現大量萍鼎鏢局和落霞郡官兵尸首,空車數輛,挑查幾具尸首均為脖頸劍傷,速報。

師徒二人本就緊皺的眉毛又一次努力的向彼此靠攏,萍拓海看著他們彷如模刻,又感傷了幾分,他強忍心痛繼續說道:“收到信后,我一時間亂了方寸,連夜尋了幾位鏢局中管事的將消息告知,有人勸我城門打開后速發快馬核實情況后再做決斷,也有人勸我應趁虹劍門未歸之際攻襲,但報官一事我們自始至終是未考慮過的,最終幾個失去孩子、朋友的鏢頭態度很是強硬,他們要求不顧一切代價先行控制住虹劍門家屬,否則便自領本隊人馬前去征討,當時我也是怒火攻心,雖覺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但終被情緒和氛圍左右,做了誤判,在通過一個上午的簡單準備后,我們便......便跟你們見面了。”

“褐雨坡在哪里?”孫云帆發問道。

“就在城東官道一百二十里處偏北的一個面積不小的矮丘,適宜鏢師們屯資駐扎。”萍拓海有些不耐煩地答道,似乎這是一個眾所周知的問題。

“不,我想他的意思是,我們怎么沒聽說過這個名字。”這次發問的是張清泉。

萍拓海感到有些奇怪,對他來說褐雨坡是個十分好認的地方,他們于去年偶然發現此地后,各隊押鏢幾乎都會在那里駐扎一晚,而且來往客商、遠方走親、江湖散人亦經常于此處休整,要說足不出戶的婦人不識得此地還則罷了,他張清泉豈能不知。“興許是張捕頭事情太多,忘記了。”

“這個褐雨坡之名并不見于輿圖,我很肯定,這個名字你是怎么得知的?”張清泉盯著萍拓海繼續詢問。

萍拓海再三思索,答道:“我們鏢局的人上下皆知,是因為那里土質特殊,雨水低落后反濺呈褐色,故而得名,最早也是某個鏢頭告訴我的......”

萍拓海剛想繼續說下去,卻被張清泉直接打斷:“你和你的鏢師們,可于其他任何處或任何人聽過此名?是否有可能這個名字是你們鏢師自己命名的?”

話音剛落,萍拓海雙眸一亮,腦海中似有一深層記憶被點醒。去年秋季,他門下一鏢隊因故晚出耽擱了時辰,行至褐雨坡旁官道時天色已暮,他們欲于道旁樹林扎營,忽見北方有炊煙飄起,尋至,見是一矮破,地勢平坦,伴有淺河,有多股團隊和散人于此休憩做飯,鏢師們簡單詢問路人情況后,明曉此處只是一開闊地帶,適宜大隊聚集扎營,并無其他異常,便起灶做飯,早早休息。次日清晨,秋雨不止,水落地表漸起層層褐滴,帶來別樣磅礴之色,場景記憶紛紛烙入眾鏢師心懷。歸來后,領隊鏢頭向萍拓海匯報了此次發現的歇腳地點,萍拓海隨口問到此地名何,鏢頭有些文采,思索片刻聯想起磅礴之景,答曰褐雨坡,并簡單解釋了名稱由來,只不過當時正在撰寫鏢文的萍拓海未入心罷了。

想起此節,萍拓海向張清泉微微點頭,隨后便要將來由敘說,突地,他心頭猛震,瞳孔微張,牙齒狠狠摩擦,盯向張清泉手中信件。

張清泉看著對方一些列的表情和肢體變化,面出倦色,嘆了口氣道:“唉......果然如此啊......你們鏢局自己定義的地名,緣何會出現在驛站官文之上,這個破綻的出現定是因為執行者無意識使然,所以這也就說明,鏢局內部有變了。”

張、萍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萍拓海是在飛速思考,張清泉則默契地給對方已消化信息的時間,此時心性終究年輕的孫云帆有些按捺不住,問道:“萍鏢頭,那兩封信是誰拿給你的,他又是如何得到的?”

萍拓海臉色蒼白,深吸幾口氣后方才說道:“是鏢局的監法長老,馮于鷺。夜間,他反常的親自叫開房門,日常他都是不理睬鏢局事務的,他說經過自己的渠道得到兩封書信,他先看過了,且求救信晚到可能是信鴿的原因,這種送信方式雖然快捷,但是也會因采食、天氣、發情或受到其他鳥類攻擊的影響而耽誤時效,頗為常見。我看到信后,失了方寸,確實忽視了這般多的破綻。悔之晚矣。”

孫云帆接話道:“鏢局也有監法長老么?據說鏢局的制度不是挺簡易的么?”

萍拓海抬頭看了看張清泉,隨口問道:“這是你徒弟么?”

張清泉微微頷首。

萍拓海繼續說道:“嗯.......有你一些風采,想問題的角度比較毒辣。”

張清泉眼皮淺抽,他感覺對方這句話并不像是在夸他。

萍拓海沒有理會他的反應,說道:“我們鏢局發展的很快,三年前各類人口就有近千人了,武林總壇按照法度特派了專人進駐鏢局,名為協助大幫派規范制度,明確發展方向,其實也就是監督罷了,不過這也沒有什么,泱朝各地均是如此,事實上有了武林總壇的人進駐,反倒是進入名門大派的第一步,也算是在江湖上打出第一號了。”

一直思索的張清泉此時再次說道:“我們不要先入為主,武林總壇自不會對你這個新出鏢局有什么企圖,不是對他們有什么了解,我只是覺得萍鼎鏢局還不夠格,所以最惡劣情況,可能只是這個馮于鷺有什么我們還不了解的謀劃,當然,不排除都是誤會的情況,所以現下應當繼續搜集信息。萍鏢頭,這馮于鷺身在何處,按年齡想必未曾出動,你暫且修書一封讓他來縣衙牢獄與你會面吧,便說要交待些門中事宜。”

萍拓海再次陷入沉默,半盞茶過后,點頭應允。

張清泉再次看向孫云帆,道:“帆兒,你去尋高大人,問清報信差役情況,將人尋來,我在牢獄外班房內候著。”

孫云帆領命而出,張清泉扔下幾枚銅板,帶著萍拓海緩緩離開茶棚,二人不再談論案情,只是有的沒的隨口說起過去一些往事,慢步向牢獄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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