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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車中尸首

從凱斯維克小鎮(zhèn)向北出發(fā),在德文特湖畔有一條小路。它沿著風景如畫的波廷斯凱爾村莊蜿蜒而上,繼而近乎筆直地穿過廣闊平坦的山谷,最后止于山陰下的布雷斯韋特小村。沿著山谷北上的車流涌動,在夏季更是如此;由于這是通往山谷的唯一道路,前往巴特米爾山谷度假的游客們一定會經(jīng)過這里。這條路還將內(nèi)陸的坎伯蘭郡各鎮(zhèn)與懷特黑文、沃金頓和瑪麗波特連接起來。

大約在波廷斯凱爾到布雷斯韋特的半道上,分出一條人煙稀少的岔路。路邊是廣闊的草甸,草甸上建著一座用石頭與水泥砌成的汽車修理廠。修車廠看上去還算新。路邊混凝土澆筑的停車場邊豎立著幾個加油機,這樣停靠加油的車輛便不會造成交通堵塞。修車廠本身是簡約的長方形平頂建筑。廠房的一邊緊靠著一間用磚搭建的披棚,上面架著波紋狀的鐵皮頂。在廠房朝布雷斯韋特方向十步開外的地方,建著一座小小的石屋,屋上蓋著石板瓦。石屋離路邊約15米遠,屋前是一座凌亂的花園,園中栽著幾棵野山楂樹,由于常年風吹,長勢不佳。這一小片孤立的建筑稱不上漂亮,讓人感覺一個人若不是只有靠此勉強糊口,是不會愿意棲身于此處的。

3月底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臺破舊的福特T型車駛過波廷斯凱爾空寂無人的街道,車身咔嗒作響。駕車的是一位60歲左右的農(nóng)夫,他面色漲紅,看上去是個直率豪爽的人。他剛剛在凱斯維克小鎮(zhèn)參加完農(nóng)民協(xié)會聚餐,正返程回家。他心情愉悅,與世無爭,感覺世間一片祥和。因為他身體健朗,足夠抵御寒冷。而他福特車的發(fā)動機歷經(jīng)多年依然運轉(zhuǎn)如絲般潤滑。只要20多分鐘,他想著,就能回到布雷斯韋特的家中,在熊熊燃燒的爐火邊烤著腳丫,肘邊擺著一杯睡前小酒,給歡樂的一晚畫上圓滿的句號。

但命運之神往往不這么看,他們常常會在你喝著小酒,感覺十分愜意的時候,突然出手。此刻命運之神突然降臨,決定農(nóng)夫盧克·佩里曼今夜必定難眠。

他剛剛駛離村莊邊緣的幾家農(nóng)舍,福特車的引擎便爆發(fā)出了一連串咳嗽般的異響,逐漸熄了火。盧克低聲罵了句粗話,把車靠到路邊,將外套的衣領扣緊,從口袋里掏出手電筒,去檢查汽車出了什么問題。他沒查多久,事實證明他的第一反應是正確的,車沒油了。

所幸盧克對這條線路非常熟悉。盡管他在夜色中看不遠,也知道再向北約400米處,道路有個小小的拐彎,德文特修車廠就在那里。他沒有帶備用油罐,沒辦法,只好低頭沖入風雨中,帶著怒氣邁開沉重的腳步,向布雷斯韋特方向走去。

很快,光亮處一排加油泵映入眼簾。幾分鐘后,盧克走到了修車廠前方。盡管主屋里點著一盞燈,還是透出一股久無人住的蕭瑟氣象,給人一種荒無人煙的感覺。盧克提高了嗓門,喊人來幫忙。他注意到了一個門鈴,顯然與小屋相連,按了一下,但等了一會兒依然沒有回應。他正準備前去查看透出光亮的窗戶時,突然又站定了,仔細地聽著聲音。在呼嘯的狂風聲中,他隱約聽到了發(fā)動機的聲響。起初,他以為是有輛車沿路開過來了,但他忽然意識到,這聲音是從廠房南面的披棚里傳來的。

盧克有些疑惑。披棚里沒有點燈,否則盡管門是關著的,也會有一點光透出來。他的第一反應是,有人在杰克·克萊頓和他的搭檔馬克·希金斯發(fā)動車后,把他們叫走了,他們忘了回來關發(fā)動機。

他推了下門把手,發(fā)現(xiàn)門沒有鎖。他打開門,用手電筒往里面照去。隨即一股刺激難聞的氣味,讓他屏住了呼吸,連連咳嗽。披棚門打開后,氣味慢慢淡了。手電筒發(fā)出的光圈從車的后部慢慢移動到了駕駛座上。他看到一個人坐在那里,背對著他。他從肩膀處認出那是克萊頓。

他喊了一聲:“克萊頓,怎么沒聽見我喊你們?我沒汽油了,把車丟在了路邊。”

那人沒有回應,讓盧克十分意外。盧克有點擔心,他走到了車前方,把手電筒照在那人的臉上。他此生從未受此驚嚇。他的臉呢?他的臉部恐怖異常,混沌一片!

老佩里曼十分恐懼,花了幾秒時間才恢復了理智。他腦子盡管轉(zhuǎn)得慢,還是立刻意識到自己見證了悲劇,還是最為赤裸裸、場面駭人的悲劇!

那人的頭上裹著沾著油漬的雨衣,脖子上纏著一條麻繩。從后面看時,盧克把雨衣當成了一頂普通的皮制頭盔。他驚慌失措,無暇多想。他把手電筒放在前排座位上,伸出一雙顫抖的手,笨拙地解開繩子,把帽子拉到一邊。接著,他驚恐地叫起來,然后又站回去,盯著他面前可怕的幽靈。是克萊頓沒錯!克萊頓的臉扭曲得可怕,唇色泛藍,目光發(fā)直!他摸了摸他的胸,沒有心跳!他的手也是冰涼的!

他在巨大的壓力下還沒有完全意識到,當他松開麻繩時,有什么東西從雨衣下滑了出來。他聽到有東西滑到了副駕駛的軟墊上,發(fā)出砰的一聲。他快速地看了一眼,突然明白克萊頓為什么死了。

他匆忙關上門,一時猶豫不決,無法決定要不要去看看那座小屋是否真的空無一人。他想,如果真的有人在場的話,應該在他按鈴的時候就在那里。于是他吃力地走回主廠房,找到了一罐汽油,然后朝自己的車小跑過去。在不到5分鐘的時間里,他就開著自己的T型車,以最快速度駛向凱斯維克警局。

福特車抵達警局時,剛好晚上10:00。幸運的是,梅瑞狄斯督察仍在大樓里。拖欠的日常工作讓他加班到深夜。當一個警員把農(nóng)夫帶進辦公室時,梅瑞狄斯抬起頭笑了。

“天吶,先生。”他的聲音洪亮又令人愉快,“你不會來告訴我你的車被偷了吧,你可沒法說服我。”

可憐的老盧克上氣不接下氣,被他的發(fā)現(xiàn)嚇壞了。他跌坐在椅子上,一開口就讓督察收起了笑容。

“我也希望如此。但這事很嚴重,督察。是德文特修車廠的小克萊頓。”

“怎么了?”

“我想他自殺了。”

“自殺!”督察伸手去拿他的帽子。

“你的車在外面嗎?佩里曼先生。”

盧克點了點頭。

“那你在路上和我詳細說吧。”

當他們經(jīng)過辦公室外間時,梅瑞狄斯轉(zhuǎn)向那個警員說道:“雷頓,給伯尼醫(yī)生打電話,請他盡快到布雷斯韋特路上的德文特修車廠見我。然后你騎上警用摩托車來找我們。”

老福特車又一次在雨夜開了出來。盧克·佩里曼把細節(jié)一點點說給梅瑞狄斯聽,等他一個人說完了,督察咕噥道:

“今晚不太愉快吧,佩里曼先生。看來我今晚也要辛苦了。你了解這個小伙子嗎?”

老盧克想了一下。

“我了解,但也可以說不了解。我聽說他和湯姆·里德的大女兒莉莉訂婚了。你也許認識他,他是布雷斯韋特的倉庫管理員。但我除了和克萊頓聊過幾句生意,我也不敢說我了解他。”

“我想那姑娘住在店里?”

“是。”

“那克萊頓的搭檔呢?你了解他嗎?”

盧克搖了搖頭,然后說道:“盡管從各個角度來說,克萊頓才是有商業(yè)頭腦的那個。我聽說——我要強調(diào),我并不知道——希金斯有點太喜歡喝酒。”

梅瑞狄斯記下了這條信息。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希金斯把利潤都喝沒了?這可能導致克萊頓自殺。

然而他沒時間再去推理了。福特車的剎車發(fā)出了尖厲的聲音,車停在汽油泵旁邊的水泥地上。梅瑞狄斯立刻跳了出來,盧克關掉了汽車的引擎。督察在風中聽到了先前引農(nóng)夫走到事發(fā)地的聲音。他大步走到棚子前,打開雙開門,把燈照進室內(nèi)。

“里面沒有燈嗎?”他問。

盧克承認他被自己的發(fā)現(xiàn)嚇壞了,沒找過開關。不過梅瑞狄斯很快在門邊找到了開關。電燈立刻照亮了棚屋。

“我想你沒有移動尸體吧?”

“沒有。我只碰了這家伙頭上的雨衣,還有他脖子上的繩子。督察,我當時不確定他是不是死了。”

“那沒事。”

梅瑞狄斯探身到儀表盤上方,關掉了發(fā)動機。

“那,我們來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番檢查后,摸清了狀況。汽車尾部排氣管上的魚尾消音器被拆下了。在排氣管的末端,裝上了一段普通人家用來給花園澆水的軟水管,這段軟管從汽車的后座穿過老式的敞篷旅行車,經(jīng)過克萊頓的雨衣下面,軟管的末端綁在克萊頓的頭上。當農(nóng)夫把雨衣取下來時,軟管掉在了前排的座位上。

“干凈利落!”梅瑞狄斯在檢查完后直截了當?shù)卣f。一輛車在公路上搖搖晃晃地開過來,停在了福特車后面。“你好!請問哪位?”梅瑞狄斯接著問道。

一個穿著束腰大衣、身材魁梧、精力充沛的年輕人走進了光亮中。

“晚上好,督察。我接到警局電話時正在停車。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梅瑞狄斯幾句話向伯尼醫(yī)生勾畫了盧克的發(fā)現(xiàn)。伯尼醫(yī)生立刻徹底地檢查了尸體的外部。幾分鐘后,他報告道:

“毫無疑問,梅瑞狄斯,死因是因吸入廢氣而窒息。你應該知道,汽油燃燒的主要產(chǎn)物之一是一氧化碳。他看起來好像吸入了相當大的劑量。”

“你覺得他死了多久?”

“很難確定精確時間,大概2~3小時。當然,這也因人而異。”

正當他們進一步討論這件事時,雷頓騎著摩托車來了。梅瑞狄斯派他到小屋去調(diào)查。他很快就回來說,客廳里雖然點著一盞燈,但還是空蕩蕩的。

“看來希金斯不在。”督察總結道,“我們得盡快聯(lián)絡上他。現(xiàn)在,我們把尸體搬到小屋里吧,那里更私密些。行嗎,醫(yī)生?”

醫(yī)生同意了,梅瑞狄斯和雷頓走過花園小路,把尸體扛到小客廳里的馬毛沙發(fā)上。伯尼醫(yī)生又做了一次檢查,但沒有改變他的初步意見。與此同時,梅瑞狄斯充滿興趣地環(huán)顧四周。

桌子上蓋著一塊白布,上面放著一頓飯,是下午茶。茶壺的蓋子放在一旁,壺里已經(jīng)放了一匙左右的茶葉。還有,梅瑞狄斯很快注意到,房間里有一股奇怪的、金屬燃燒的氣味。幾乎是出于本能,他向廚房望去。在一個老式的廚房里,爐火已經(jīng)熄滅,只剩下一把燃燒后的余燼,上面放著一只黑色的大水壺。梅瑞狄斯拿起它,毫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水壺已經(jīng)燒干了,底部已經(jīng)開始融化。

梅瑞狄斯很困惑。克萊頓竟然把飯擺好,把茶葉放在茶壺里,把水壺放在爐灶上,然后突然離開了小屋去自殺。他自殺的方法應該是預先設計好的,雨衣、繩子、水管——都說明了這是一個精心策劃、巧妙執(zhí)行的自殺事件。既然如此,他為什么要做這么多飯前準備?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突然發(fā)生,讓克萊頓自殺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早上的幾個小時更適合自殺,比傍晚路上車來車往的好。

他轉(zhuǎn)向雷頓。

“你知道有沒有女人在照顧克萊頓和希金斯嗎?”

雷頓搖了搖頭。

“不,長官。不過,我恰巧知道下午2:00后斯溫利太太會從波廷斯凱爾來打掃。但沒和他們住在一起。”

梅瑞狄斯想著會不會擺好晚餐是斯溫利太太的職責。這樣就能解釋很多疑點,但還不能解答全部問題。比如說水壺吧,她肯定不會在下午2:00就開始燒水,為一頓可能在下午6:00吃的飯做準備。他向醫(yī)生提醒這一事實。

“我承認,這很奇怪,”伯尼醫(yī)生點評道,“但想自殺的人常常做怪事。”

“你還有需要補充的嗎,醫(yī)生?”

“沒有了。不過看起來克萊頓在自殺前喝了很多威士忌。我注意到他的嘴唇周圍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味,但除了通常的窒息癥狀外,這個年輕人似乎身體健康。當然,我會寫在官方報告里。等調(diào)查日期確定后,請給我打個電話。”

督察和伯尼醫(yī)生走到門口,握了握手。督察目送醫(yī)生開車離去,然后,苦思冥想著回到房間,給盧克·佩里曼做正式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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