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璐推開咖啡館的門時，風鈴叮咚作響。林深抬頭，看見她穿著藏青色連衣裙，胸前別著一枚銀質書簽胸針。

“好久不見。“她的聲音依然帶著大學時的清冽，“聽說你在浦江銀行？“她在對面坐下，從帆布包里掏出一本《瓦爾登湖》，書頁間夾著銀杏葉書簽。

這是2022年的深秋，距離他們在大學圖書館的初次相遇已經過去七年。那時的唐璐總坐在哲學區靠窗的位置，陽光穿過她的發梢，在書頁上投下細碎光斑。

“我在出版社做編輯。“她攪動著拿鐵，奶泡在杯沿畫出漩渦，“最近在做一個關于都市人精神困境的專題。“她的目光落在林深西裝袖口的褶皺上，“你看起來過得不錯。“

林深注意到她的左手無名指有一圈淡淡戒痕，和當年她摘下學生會戒指時留下的痕跡如出一轍。大學時她是哲學系才女，總在辯論賽上把對手駁得啞口無言，卻在畢業前夕放棄了保研機會。

“我記得你說要去德國讀哲學博士。“林深攪動著已經冷掉的咖啡，“怎么......“

“父親生病了。“她打斷他，指尖摩挲著書頁邊緣，“需要人照顧。“她的目光飄向窗外，梧桐葉在秋風中打著旋兒。

重逢后的第一次約會是在圖書館。唐璐依然保持著大學時的習慣，在書頁邊緣寫滿批注。她的字跡清秀工整，像一排排整齊的音符。“你看這段，“她指著《存在與時間》的某頁，“海德格爾說，人是被拋入世界的。“

林深看著她專注的側臉，想起大學時她在辯論賽上的樣子。那時的她總愛引用尼采，說每個人都要在自己的深淵上架起彩虹。

“其實我一直在寫小說。“某天深夜，唐璐發來消息，“關于都市人的異化。“她的文字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剖開現代生活的表象。林深在凌晨三點的辦公室里讀她的文稿，顯示器藍光映在臉上，像月光照進深淵。

轉折發生在唐璐獲得一個文學獎項之后。“我想辭職專心寫作。“她在頒獎典禮后的慶功宴上說，“出版社的工作太消耗靈感了。“她的眼睛閃著光，像大學時談論哲學理想的樣子。

林深看著手機銀行里的存款數字，想起唐璐租住的老式里弄房子。衛生間的水管總是漏水，墻紙剝落的地方長著霉斑。“再等等，“他握住她的手，“等我升職加薪......“

唐璐抽回手，銀質書簽胸針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你知道嗎，“她的聲音很輕，“我父親走之前說，人生最遺憾的不是做錯了什么，而是沒勇氣去做對的事。“

分手那天，唐璐把《瓦爾登湖》留在了咖啡館。林深翻開書頁，發現她在扉頁上寫著：“有些人注定是候鳥，不能在同一個屋檐下過冬。“

深夜的辦公室，林深打開抽屜。夏薇的工牌旁邊，多了一枚銀質書簽胸針。顯示器上彈出房貸審批通過的郵件，他卻覺得那些數字離自己越來越遠。

窗外飄起細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林深想起唐璐小說里的句子：“我們都是都市里的困獸，在鋼筋水泥的牢籠里，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購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