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么？”唐書文教授懷中抱著虛擬光屏，滿臉不耐煩。

“真的不能穿內褲么？”徐白弱弱的回應。

他赤身裸體的站在一個實驗艙中，周圍是精密復雜的儀器設備，艙壁是透明的超強化玻璃，這讓他面色泛紅------雖然都是男人，但在澡堂之外單方面的坦誠相見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不能！不能穿衣服，中途不能上廁所，餓了不能吃東西渴了也不能喝水！”唐書文終于忍不住大聲說道。“也不用擔心困倦的問題，我們會提前為你做神經麻醉，你睡沒睡著都動不了！”

“那能不能把艙壁換成不透明的......”

唐教授眼睛一瞪，手在玻璃艙壁上拍的啪啪響。“學員們都是這么過來的，咋輪到你就這么多事？！”

喘了口氣，他把虛擬光屏放在試驗臺上，隔著玻璃指點徐白的腦門：“我要不要把迭代原理從頭到尾跟你講一遍？讓你干嘛你就老老實實的照做，把褲子脫了！”

“至少讓宋哈娜出去吧......不是我不聽話，教授，換您這情況，您脫得下來么？”徐白指著實驗艙外靠著墻雙手插兜看熱鬧的女孩，一臉的生無可戀。

“得了得了，我轉過去行了吧？我不看你，真的，我發誓。”宋哈娜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慢悠悠的轉過身子背對著徐白。

然后突然快速的回頭瞄了一眼。

“你看她你看她！”徐白指著宋哈娜叫道。

“哈娜！”唐教授惱火的瞪了女孩一眼。

“這是監事會的硬性規定，基因迭代過程中必須同時有兩個監護人在場。結束之前誰也不知道你會強化哪方面的能力，如果是精神領域，失控的話很可能會干擾我的感官，這時宋哈娜會代替我強行中止程序。”

唐教授盡量用徐白能聽懂的話來解釋：“你可以理解為雙重保險。”

“教授，我能理解，但是......哎哎哎你干嘛！”話剛說一半，徐白就看見宋哈娜一溜煙的跑到試驗臺前劈里啪啦一頓操作。

然后他就看見兩只機械手臂伸了出來，一只死死固定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抓著導管就往他嘴里塞，引發了他一連串的干嘔。

“唔唔，唔唔唔！唔唔......”

他感到有清涼的氣體從導管直接流動到了肺部，短短一分鐘的時間，眼前的景象就開始逐漸模糊。

“跟他廢話那么多干嘛？恩氟烷一放，眼睛一閉，簡單快捷。”女孩從操作臺前站起身。

唐教授撓了撓頭。“可這違反了操作指南，指南規定應該由我來進行麻醉。”

“依教授您的話這小子能墨跡到吃晚飯。”宋哈娜拍了拍手，再次轉過身去。

“好吧......這樣確實簡單快捷。”

看了看時間，唐書文坐到操作臺前，關閉了艙壁開始作準備工作。

基因迭代，這種上個世紀發明的技術最開始被用于制作可替換人工心臟，通過人為編輯基因片段來實現人工心臟的體外培養。

成果相當卓著，經過人為基因編輯的心臟完美的避免了排異反應，唯一的缺點就是價格太過高昂------無數次的試驗后，先行者們悲哀的發現，他們完全沒辦法將這種技術實現工業化流程，每顆人工心臟都需要特殊定制。

于是他們將這項技術專利打包賣給了萊茵.芬克蘭奇上校，他是一顆剛剛被發現的礦星的開辟負責人。

這顆礦星被命名為‘貝塔’，當初開辟這顆星球的艦隊代號是‘鐵馭’，隸屬聯邦軍工第十二方面軍。

聯邦歷646年4月23日，械淵生命體首次入侵貝塔礦星，初代鐵馭們近乎全滅，萊茵.芬克蘭奇上校在怪物群中定位了準確坐標，47分鐘后，貝塔礦星迎來了中子彈雨的覆蓋打擊。

萊茵上校在遺言中將所有財產都留給了他的私人秘書，基因迭代技術專利也在其中。兩年后，以秘書為首，一個名為‘天穹鐵馭’的秘密部隊悄無聲息的接管了萊茵星廊，混血種與械淵生命體之間長達一個世紀之久的戰爭拉開了序幕。

經過連續四次的編碼確定，唐教授點下了程序運行的確認鍵。

納米導管組成的織衣覆蓋到了徐白身上，針管刺入，納米機器人們奔涌進身體，隨著血流快速遍布全身。

在這個過程中，徐白的體內溫度逐漸變化，降低到了37°，這是形成體內培養基和細胞復制對照組的最佳溫度，36個小時后蛋白酶會失活，經歷變性延申等循環程序后，他的體溫還將在納米機器人的輔助下短暫升高到72°，以此完成最后的終延申。

......

......

“枯枝影照她的臉龐，清純宛如少女模樣。”

“遠處橫陳的雕像，斷臂隱藏在一旁”

“她幽怨的聲線與亡靈一起詠唱。”

“我入葬的夜晚，你是否一直悲傷？”

“日月璀璨消長，我卻只能見到星光。”

又來了，那個歌聲又來了，幽遠空靈的似乎是幽靈在低聲哼唱著懺魂曲，隨之而來的還有那絲絲縷縷的幽香。

“你是誰？”寂靜的黑暗中，徐白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沒有人回答他，歌聲也沒有戛然而止，只是那香氣愈加濃烈起來。

“我......好像認識你。”徐白輕聲說。

他好像確實對這個歌聲有印象。

仿佛是記憶太過久遠了，已經忘記了她的音容笑貌，忘記了她的身高喜好......只是依稀記得有過這么一個人，她曾經陪伴著自己一路起起伏伏，為了某個宏遠又飄渺的目標攜手同行。

頭疼，劇烈的頭疼，腦袋好像要裂開了，徐白伸手按住太陽穴。

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嗅著那幽香似乎可以緩解疼痛，于是他循著香氣蹣跚而去。

香氣愈加濃烈，這次它不再像午后潮水那般溫柔蔓延了，強勢的侵入他的鼻腔，拖拽著他，牽引著他，誘導著他一步步邁向黑暗的深處。

“回來。”嘶啞的男聲在身后響起。

是二號，他低聲呼喚著徐白，似乎不想徐白就此沉淪進那片黑暗中。

徐白的腳步慢了下來。

“回來，一號。你太久沒有感受過真正的力量了，如此低賤的力量就能讓你沉淪么？”

二號的聲音似乎帶有某種魔力，徐白居然真的停下了腳步。

可是頭真的好疼啊，疼的像是要裂開，唯有那股幽香能緩解......讓他再聞一聞，再聞一聞，哪怕是一下也好！

“需要幫助么？”二號聲音嘶啞的問道。

“不需要......千萬不要來......不需要！”徐白蹲下身子，半跪下來捂著頭嘶聲咆哮！

二號發出了一聲悠遠的嘆息，他盡力了。

一只手悄無聲息的搭在了徐白肩膀上，他抬起頭想要看清面前之人的臉，入目卻是一片黑暗。

頭疼不知何時消失了，與之同時消失的還有那不知何人哼唱的歌聲。

麻癢的感覺從嘴角傳來，他輕輕舔了舔嘴唇，那是發絲輕撫在面頰上的觸感。

“乖。”空靈的女聲從面前偏下的位置響起，就好像有個女孩蹲在他身前，一只手輕搭他的肩膀。

于是，幽香退散。

他握住女孩的手，額頭與女孩相抵，輕輕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