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闊海和孫六進了蔣掌柜的寢室,寢室很大,一張八仙床靠墻置放,而紅木柜子占滿了另外一面墻,中間放著八仙桌,配了六把椅子。二人坐在八仙桌兩側。
張闊海:“孫爺,這情況你也看到了,挺復雜,明人不說暗話,我認為每個人都有嫌疑,您也有,想必您是孫帥安排來殺羅婉的,對吧?”
孫六沉默半晌,回答道:“沒錯。當今亂世,對于我來說,家規大于國法,孫帥的指令,就是天,所以我不怕承認。”
張闊海:“哦,金爺,有件事我沒明白,您可是孫帥旗下的人,打打殺殺見得慣了,這兇殺案,您應該放不進眼里,又為何愿意耐著性子跟我們一起斷案?”
孫六:“算你有眼力界,不瞞你說,我昨日入住,見那老頭,叫煙鍋的,鬼鬼祟祟,然后上后院找蔣掌柜,屋內像有人說話,便沒有進來,但隱約聽到金絲葫蘆幾個字,我一盤算,這也是孫帥交代的任務,索性跟著你們斷斷案。”
張闊海:“哦?這葫蘆和孫帥還有關?”
孫六:“這本來就是我家孫帥的東西,獻給馮玉祥,馮大帥的寶物。”
張闊海:“那您認定是羅婉偷的嘍?那葫蘆在她手里。”
孫六擺了擺手,道:“其實不能夠,她也就偷了幾百大洋,金銀首飾,孫帥氣不過的是她跟那小子私奔而已。”
張闊海:“那羅婉和章泰,沒有可能就在這客棧中伺機殺人,盜走寶物嗎?”
孫六:“那也不是不可能,不過這二人膽小如鼠,就算拿到那金絲葫蘆,如何出貨?”
張闊海:“如果他們與那日本人搭上線了呢?”
孫六考慮了片刻,道:“也不無可能。”
張闊海:“為何說那煙鍋看起來鬼鬼祟祟?”
孫六:“我昨天入住,下著大雨,在客棧外看那老頭披著蓑衣縮在西邊的墻角,雨太大看不清楚,依身影似他,那東邊墻角正是客棧窗戶,里屋是西邊角落那張桌子,我進來的時候,屋內無客人,正看見掌柜和那蔣巧兒在那張桌子閑聊,我招呼了一聲,掌柜給我開了個房間,不大會,那老頭竟從二樓西邊那房間開門瞅了樓下一眼,又關上門。”
張闊海:“孫爺意思是,那煙鍋善爬墻之術?且還偷聽掌柜的談話?”
孫六:“不錯,這還算不上鬼鬼祟祟?”
張闊海:“好嘞,孫爺,那我再多問一句,照您所說,假如您知道了金絲葫蘆在蔣掌柜手上,要搶回來,所以殺了他,這也是動機吧?”
孫六面露慍色:“瞎說,若我想搶,直接動手便是,那管得了那些勞什子?我不動手,就是不知道那葫蘆在哪。”
張闊海:“所以你逼問蔣掌柜,你是練家子,鎖住他的脖頸,不成想用力過猛,便誤殺了他?”
孫六大怒:“胡說八道!”轉身就走,道:“談話到此結束!”
張闊海:“那麻煩孫爺請煙鍋老頭來一下。”
孫六出了后院,來到大堂,喊道:“老頭,那小警察叫你。”
不大會煙鍋來到蔣福寢室,坐在張闊海對面。
張闊海:“老人家,開門見山吧,我在武清干警察多年,煙鍋這個名號,似乎也是聽說過的,一開始我沒想起來,但是剛才和孫六談話,他昨日雨中看到的身影應當是您,看來飛檐走壁是您的特長,所以我想起來,確實通緝令中有煙鍋這么一號人物。”
煙鍋哈哈一笑,道:“我也沒想隱瞞身份,的卻如此。所以張警官,不僅要破案,還想抓我不成?”
張闊海:“非也,今日在這,只破案,案子破了,天各一方。”
煙鍋:“痛快,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
張闊海:“孫六說,昨日大雨,見到您老人家蹲在西墻角,偷聽蔣福和蔣巧兒的談話,是吧?”
煙鍋:“不錯。是我。”
張闊海:“那我再聯想一下,這金絲葫蘆,想必也是您偷出來的。”
煙鍋:“不錯,也是我。”
張闊海:“所以這金絲葫蘆在您的身上。”
煙鍋:“那卻沒有,這話說起來丟人。”
張闊海:“哦,何出此言?”
煙鍋:“我煙鍋在江湖上也有名號,雖比不上燕子李三,但道上的朋友也稱我為飛賊,不料在這客棧卻著了道,葫蘆丟了。”
張闊海:“有人從您手上偷走了葫蘆?”
煙鍋:“正是,還就在這客棧內。昨日大雨,我夜行一百里到此,人也困了,想避避雨,便進了客棧,要了間房,也就是給那掌柜取鑰匙的功夫,就著了道。回房打開包裹,那葫蘆竟沒了,此人手法之快,讓老夫措手不及,同樣的,丟的還有那半枚銅板,這本是我與蔣福的信物,竟也消失不見。”
張闊海:“那您確定不是趕夜路落在外面了嗎?”
煙鍋:“我也懷疑過,但我那包裹底下有一劃口,劃的整齊,似是西洋手術刀所為,江湖人用不了那么薄的片刀,更奇的是,那劃口不大,若要伸手取物,女人小孩之手可以,男人的手較粗大,還伸不進去。”
張闊海:“哦?那您懷疑什么人了嗎?”
煙鍋:“我進來之時,趕上早茶時間,大堂除了蔣福和蔣巧兒,再就是也金爺、羅婉和章泰,我進來后,迎面碰上蔣巧兒端著一盤饅頭過來,那金爺伸手拿饅頭,羅婉剛好起身與我碰了一下,我想大約就是這個時候丟的。”
張闊海:“您覺得誰有這個本事?”
煙鍋:“看不透,但那葫蘆卻又在羅婉手上,不過……”
張闊海:“不過什么?”
煙鍋:“蔣琬那葫蘆,似乎與我所盜之物又有所不同。”
張闊海:“有何不同?”
煙鍋:“說不上來,感覺不對,我盜了那葫蘆,自己把玩半晌,那圖案雕的是精美,但又不像你剛才手上盤玩的那般順暢,那葫蘆確是內外兩層,然而我轉的時候,有滯澀感,而你轉時,似乎上了油般的潤滑。”
張闊海話鋒一轉:“哦,所以葫蘆丟了,您就想知道是誰干的。所以去偷聽那蔣福。”
煙鍋:“不錯,我在屋里門縫向下觀察許久,客人陸續回房,只剩蔣福和蔣巧兒,卻神秘兮兮去了西邊角落的桌子,我便從窗戶爬墻落下,在屋外偷聽。”
張闊海:“聽到了什么?”
煙鍋:“那蔣福說他已經收到了葫蘆,但并未見到何人,只留了字條在他房門口,讓把銀票拿油紙包了放在馬廄,但紙條內并未附上信物,因此蔣福擔心是贗品,與蔣巧兒說的就是此事。”
張闊海:“哦?那甚是有意思,所以客棧中有兩個葫蘆,一公一母,一真一假?那要這么說,您是見過真品的,蔣琬那支,八成是贗品。”
煙鍋:“不錯,老夫也這般考慮。”
張闊海:“再多問一句,您對蒙汗藥如此清楚,想必也是拿手?”
煙鍋:“嗯,確實如此,要不先拿蒙汗藥麻翻孫殿英的驛站送信騎手,我又如何盜得金絲葫蘆?”
張闊海:“而蔣福也是先中蒙汗藥,這客棧中人,怕是只有您有此手段。”
煙鍋嘖嘖一笑,道:“跳進黃河洗不清嘍?老夫只是求財,不索命。”
張闊海:“可是您這嫌疑,洗脫不了。”
煙鍋起身走向門外,道:“先說到這吧,還想喊誰?我去喊。”
張闊海也起身,跟著一起出了門,道:“一起吧,想起來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