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閑看著手里的信,眉頭微微的皺了皺。寧王這幾日應(yīng)該就會回來,德妃最近也經(jīng)常召她入宮,幾乎是每隔兩日,靜閑就會入宮一趟,她把信函折起來后再次塞回信封里,隨手扔在了書桌上后,便站了起來,走到了內(nèi)室去,直接躺回了被子里。
煩人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與其去思考這么多,還不如睡覺來得舒服。
燕王府。
一只修長的手把毛筆輕輕的擱在了青瓷筆架上,筆尖沾著的朱砂依舊顏色鮮艷,燕攸寧看著案桌上的奏折,臉上的表情,透著幾分懶意。他身子向后靠進(jìn)了大椅里,身上的衣袍帶子松松的系著,因為他往后靠的動作,衣服變得有些凌亂,滿頭的烏發(fā),也只是用一根白玉簪子松松的固定著,書房里燒著地龍,但是窗子還是打開了一小半,這是他的習(xí)慣,無論是什么刮風(fēng)或是下雨,書房的窗子,一定不能完全關(guān)閉著。
姜離走近幾步把桌上的奏折都整理在一起,燕攸寧的目光朝窗外看了去,正好看見,屋外漫天雪花紛飛。
“王爺,這幾日寧王大概就要到京城了。”
“嗯。本王讓你準(zhǔn)備的人,你準(zhǔn)備好了嗎?”
燕攸寧收回目光,他嘴角含笑,那雙狹長的鳳目也擎著笑意,但是姜離卻覺得,背脊忽然一陣發(fā)涼。
“已經(jīng)都準(zhǔn)備好了,就等魚兒上鉤。”
“是嗎,看來我燕王府,也快辦喜事了。”
“屬下先恭喜王爺抱得美人歸。”
他的笑意漸濃,姜離捧著奏折離開書房,燕攸寧心情極好的撫平了衣服上的皺褶,他撐著桌子站起來,從書房走了出去后,一路沿著回廊,走到了王府的花園。
花園里的臘梅被裹上了一層白雪,白里透著艷紅,看上去漂亮極了,他站在梅樹下,才不過一小會兒,頭上就已經(jīng)落滿了白雪。不知何時來的莫忘撐開了一把棗色的傘在頭頂,她靜靜的站在燕攸寧的身后,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一言不發(fā)。
“莫忘,這么些年了,你還是最喜歡艷色的衣服么。”
“因為王爺說過,莫忘穿艷色才最適合。”
“紅色,很好,很適合你。”
§§§第12章 :寧王回京
他今日心情大概很好,所以才會忽然同莫忘說起這個。莫忘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裙擺,水紅色的衣衫下擺沾上了些白雪,雪花消融后在衣服上留下了一團深色的水漬,她看著那水漬,眼眸里,神色寂靜。
“你和姜離,跟著本王多久了?”他忽然開口問道,莫忘沉吟了一下,好像是真的在仔細(xì)的想著。燕攸寧伸手,輕輕的碰了碰臘梅的花瓣,樹枝微微的抖了一下,白雪從枝頭散落,鮮紅色的花兒就醒目的暴露在了視野里。
“已經(jīng)十三年了。”
“十三年么……”
“是。從燕王和王妃還在的時候,莫忘和姜離就跟在了王爺?shù)纳磉叀!?
“時間過得可真快,你也已經(jīng)二十一歲了,本王……也該為你打算打算了。”
莫忘被燕修能領(lǐng)回燕王府的時候才八歲,本來只是想作為養(yǎng)女養(yǎng)在燕王府,也當(dāng)做是給燕攸寧作伴,只不過回來了以后,她卻下定了決心,要跟隨著燕王好好地學(xué)武,以后,便保護(hù)小世子。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十三年了。當(dāng)初那個才八歲的小姑娘,如今也已經(jīng)二十一歲了,若是換做尋常姑娘家,怕是早就做娘了。
聽見燕攸寧這么說,莫忘的表情閃過一絲的慌亂,她低下頭,聲音輕輕的,道:“屬下只想好好的追隨王爺,并無別的念想。”
“莫說是你了,就連姜離,本王也會好好為他做打算的。”
“那么屬下只想向王爺討一個人。”
姜離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燕攸寧微微的側(cè)身,就看見了站在他和莫忘身后不遠(yuǎn)處的姜離。姜離的目光灼灼的看著他身后的莫忘,燕攸寧微微的笑起來,那雙狹長的鳳眸里,也滿含冷清的笑意。
“可是莫忘?”
“是。若是娶妻,姜離只想娶莫忘一人。”
燕攸寧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莫忘,她微微的低著頭,臉頰兩側(cè)的發(fā)絲被寒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燕攸寧收回目光,雙眸看著樹上的臘梅,眸光淡淡。
“莫忘,姜離說的,你也聽見了。你可愿意?”
“王爺,莫忘可以好好想想嗎?”
她的聲音輕輕的,燕攸寧唇角微微上揚,他的指尖正觸摸著臘梅的花瓣,莫忘站在他的身后,手里的油紙傘,傘上落滿了白雪。
“嗯,仔細(xì)想想也好。”
姜離沉默著站在原地,身上和頭發(fā)上都落滿了白雪,燕攸寧放下手,他的眼神里有些疲憊,表情也變得有些慵懶了起來,他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姜離和莫忘,腳下的步子,朝著他的院子那邊走去了。
“本王回去休息會兒,今日算你們休沐吧。”說完,他就直接離開了花園,朝著他居住的燕王府主屋那邊去了。
從花園到燕攸寧住的出云閣距離有些遠(yuǎn),沿途許多的奴仆都恭敬的對他行禮,他臉上的表情平靜淡漠,眼底的暗青色,也囂張的向所有人告示,他最近十分的疲憊。
才剛剛回到出云閣后燕攸寧就直接到了寢房里去了,他脫下了外袍后就上了床,不過剛剛才閉上眼睛沒多久,他就已經(jīng)沉沉睡去。
冬至前五日,寧王從邊關(guān)獨自回來,他到京城的時候,才剛剛過了申時,京城還是如往日一般熱鬧無比,大街小巷上到處都充斥著小販的吆喝聲,燕懷瑾的馬兒放慢了速度慢悠悠的往前走著,他坐在馬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路人,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放柔了許多。
他先回了寧王府換了身衣服后就直接進(jìn)宮面圣,宮里景帝正在御書房里和幾名大臣商量著冬天冰災(zāi)的事情,燕攸寧坐在皇帝右手邊的位置里,年輕俊美的臉上,表情平靜淡漠。林公公彎著腰湊近景帝,他低聲道:“皇上,寧王來了。”
“哦?這么早就到了,快讓他進(jìn)來。”
“是。”
不出片刻,御書房的門被打開后,就走進(jìn)來了一名豐神俊朗的年輕偉岸男子。男子的表情是常年習(xí)慣性的冷靜沉著,他屈膝在皇帝面前跪下,聲音平靜的道:“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懷瑾,快讓朕好好看看你。”
“是。”
燕懷瑾站起來,他抬起頭,臉上帶著斯文的笑意看著景帝。景帝滿意的點頭,一邊的小太監(jiān)也準(zhǔn)備好了椅子讓他坐下,坐在他對面的燕王表情淡淡的解開了杯蓋吹了吹滾燙的茶水,他低頭,淺淺的啄了一口被子里的熱茶。
“攸寧,別來無恙。”
“有勞寧王記掛。”
燕攸寧唇角微揚,他雖然在笑著,可是燕懷瑾卻覺得在他眼里看不到一絲笑意,他看著對面的燕王,自己臉上的笑容里,也多了幾分難言的深意。
燕攸寧的眼里閃過了一絲譏諷,他與燕懷瑾本就生來便不對盤,自幼見面后便從未有過關(guān)系好的時候,相反是長大了以后,彼此間才學(xué)會了虛假的偽裝,總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樣子,旁人大多都以為,他們關(guān)系真的有如此的好。
景帝看著他們二人相談甚恰的樣子,他自己也滿意的笑了起來,一邊的大臣們識趣的站了起來,向他告辭了后就紛紛的離去。景帝看了下正在品茶的燕攸寧,聲音柔和的道:“今日懷瑾回來了,你也在宮里用了晚膳再回去吧。”
“嗯。”
“你也去朝露宮看看你母妃吧,她近日來一直很掛念你。”
“那兒臣先告退。”
“嗯,去吧。”
燕懷瑾站起來,他的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一臉冷漠的燕攸寧后才離開,御書房的門再次被關(guān)上,屋內(nèi)就只剩下了皇帝和燕王,景帝目光祥和的望著燕攸寧,聲音輕輕的,道:“看到你們兄弟相處的不錯,朕也欣慰了好多。”
燕攸寧只是看著杯子里澄澈的茶水,并未發(fā)一言,景帝也沒再說什么,林公公扶著他站起來,景帝走下了高位后就往外走,燕攸寧站起來,跟在他的身后同他一起離開御書房。
景帝去的地方便是德妃的朝露宮,燕攸寧跟在他的身后,看著景帝的路線,微微的皺了皺眉。德妃這個女人,他一直都唾棄又鄙夷,若不是因為她長得有七八分像寧靜好,皇帝怕是早就對她棄之如敝履了,偏偏她還總是如此的愚蠢,以為是她有何過人之處,皇帝才會一直對她寵愛有加。
景帝和燕攸寧到朝露宮的時候,德妃第一眼見到皇帝后就露出了喜悅的表情,可是在看見了皇帝身后的燕王時,臉上的表情明顯的一怔,燕攸寧身心舒暢的看著她臉上的怔然,隨后就直接在一邊坐了下來。
“臣妾參見皇上。”德妃的聲音里有些怪異,景帝卻仿若未聞一般的微笑著讓她起身,她走到皇帝身邊千嬌百媚的坐下來,目光似有似無的看著一邊的燕攸寧。
“皇上和燕王怎地一起來了?”
“今日懷瑾回來了,朕讓攸寧也留下來一起用晚膳。”
“哦……”
燕懷瑾看著德妃臉上一閃而過的陰翳,望向燕攸寧的目光里,都多了幾分冷意。他抬起頭看著對面的寧王,眼里的笑意,透著冷淡卻又尖銳無比。
這個晚膳,就算是吃下去了,有的人怕是也會消化不良了吧。
燕攸寧微微勾起唇角,眼底的笑意,卻是寒意陣陣襲來。德妃挽起袖子給皇帝斟了一杯茶,她抬眸看著皇帝,聲音溫柔嫵媚的道:“懷瑾這么久才回來,想必也十分想念靜閑。皇上,不如也讓靜閑入宮用晚膳吧?”
“嗯,也好。林培德,傳姬靜閑入宮。”
“是,皇上,咱家這就立刻去傳姬小姐。”
燕攸寧看著宮婢給他的杯子里斟滿了熱茶,澄澈的茶水冒著熱霧,他單手支頤,雙目平靜的落在杯子上,空閑的另一只手,指尖輕輕的摸著杯沿。
皇帝和德妃同燕懷瑾說著話,他始終沉默著一言不發(fā),天色漸漸暗下去,茶倒了一杯又一杯,不知過去了多久后,林培德才又走了進(jìn)來,走到了皇帝的身邊,彎著腰恭敬的道:“皇上,姬小姐來了。”
“傳她進(jìn)來。”
“是。”
不一會兒后,一名身著淺色羅裙的年輕女子就走了進(jìn)來,她身上的淺青色羅裙上是鮮艷的臘梅,腰處的同色腰封襯得她的腰肢越發(fā)的盈盈一握,她的烏發(fā)隨意的挽起來,就用藍(lán)色的碧玉朱釵固定著,雖然不施粉黛,可是卻還是十分的明艷動人。
“臣女姬靜閑,參見皇上,參見德妃娘娘。”
“平身吧,都是自家人。靜閑,不要拘謹(jǐn),坐吧。”
“是。”
燕攸寧抬眸,目光看向那個乖巧的低垂著頭的女孩子,她站起身子,正想走到旁邊的席位坐下時,卻看見了坐在一邊,沖著她微笑的寧王。她微微的怔了怔,然后朝著寧王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燕攸寧一臉冷漠的看著對面的那兩人,生平第一次,對燕懷瑾的厭惡抵達(dá)了頂點。
姬靜閑在寧王身邊坐下來,身側(cè)的寧王目光灼灼的望著她,她表情平靜的抬起頭,卻是看著對面的燕王。在看見他臉上的冷漠時,靜閑微微的一愣,然后,在他平靜冷淡的眼神中,避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