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個美夢中醒來,人生已經過了一大半。
我逃了很久,他還是找到我了。
我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是的,我叫慕白,是一個在逃的殺人犯。
與其這樣只認識我的名字,還不如讓我們坐下來喝杯酒,聽聽我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個小城鎮。
那里有一直守護我的啊婆和奇怪的我。
那里很美,藍天白云,微風不燥,曾經我以為整個世界就那么大。
其實不是的,啊婆告訴我世界很大,我一定要出去看看,于是我很努力。
用我啊婆的話說,只不過我和別人不同罷了,我從小到大都不會哭,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啊婆也不知道為什么。
街坊鄰居也不知道為什么。
我在學校很孤獨,在家很孤獨,在哪里都很孤獨。
后來啊,我考出了家鄉,來到了大城市上大學。
我還記得那天搖著手送我上車的啊婆。
啊婆在我讀大二的時候,安靜的離開了。
那一天我沒有哭,我只不過看著天空。
我好像又看到啊婆在院子里擇菜,竹籃里全是剛買回來的小菜。
我蹲在地下拿著彩筆畫畫。
我哭不出來,我認為對于啊婆來說,這很尋常,她老人家早就準備好了。
我還沒有忘記她最后對我說的話。
“我家小白以后遇到愛的人肯定是會哭的,小白從來就不是他們嘴里的怪人,可是啊婆希望你不論如何都好。”
時間太久了,啊婆的模樣越來越模糊不清了。
后來啊,我遇到了一個和我一樣的人。
有多相似呢?
是從我冰冷靈魂里脫離出來的滾燙另外一個我。
他和我相遇那天,下雨了,天灰蒙蒙的,籠罩著這個絢爛的城市。
他沒有帶傘,一個人站在我的咖啡館門口。
我看他站了很久,把我的傘遞給了他,他卻說:
“一起吧。”
我沒有回答。
雨停了。我準備回家,看到他還在那里,是在等我嗎?
“說好的一起回家。”
“我不認識你,既然雨停了可以把傘還給我了吧?”
我向來如此,拒人千里之外,刻在骨子里的脾氣。
我總是用冷漠測試人心,結果不盡人意。
可是我沒有告訴他的是,他常來咖啡館,我很早就注意到他。
他總一個人在靠窗的地方發呆。他偷看我,我假裝不知道,我的目光總在他身上停留。
我一直都走路回家,在這里的這些年,靠攢的錢有了自己的房子,至于為什么總在咖啡館,我說不上來,只是很喜歡那里的氛圍。
我很隨性,肆無忌憚。
是不被束縛的飛鳥,直沖云霄。
他故意放慢腳步,我知道他在跟著我。我不想拆穿他,我想知道他會不會跟到最后。
他跟了我一路我才知道他住我樓上。
后來他常常來敲門,不是送吃的就是要和我聊天。
我知道他的企圖,也配合他把戲演完。
他越來越放肆,從前進我家里還敲門,后來鬼鬼祟祟偷了我的備用鑰匙就不敲門直接進來了。
我的生活被他填滿了。
后來想想,其實兩個人,也還不錯。
他的媽媽患上了血癌,他開始憔悴起來。
我看著他一點點被這些事情消磨著。
他到處借錢治病,我卻是最后一個知道的,直到那天,討債的追上門。
我聽到樓上的打鬧聲,跑上去查看。
他倒在血泊里,看到我來,想喊我名字,卻喊不出來。
我平生第一次哭泣,是撕心裂肺的。
我的淚水早模糊了視線……
那個時候我才想起來啊婆說的話,她說的真準啊。
鮮紅的血液在米白色的地板上更刺眼,我緊緊握住他的手,貼近他的胸膛,我不愿意他死。
他被搶救過來了。
我替他還了錢,找到了捅他的人,也是同樣的方式,同一把刀,同一個位置。
只不過那個人不禁折磨,才三刀就沒了呼吸。
他哭的很狼狽,很丑,他死死抓住我的手。
我的耳邊傳來的陣陣警笛聲太吵了,人好多啊,可是我就只看清了他一個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也刑滿釋放。
我討厭人多的地方,會很吵,我也討厭一直找我的他,很笨。
我開始了東躲XZ的日子。
他還是找到了我。
我躲不過他。
我一遍遍把他推開,他一遍遍抱得更緊。
這個一個天大的笑話,我慕白,竟然會為了一個男人殺人。
這個笑話結束了,我沒有故事了。
酒喝完了,我的故事,你也別當真,因為我的他,倒在了血泊里再也沒有醒過來。
時間太長了,我只記得我貼近他的胸膛,聽著他似有若無的心跳,后來就什么也聽不到了。
我回家鄉了。
我又看到了他在遠處朝我招手,他像個小孩。
我突然就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又模糊了視線。
我的兩鬢早已經斑白了,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與他相遇的雨天。
我把他的照片貼近我的胸膛。
這次哭,我為我的荒誕人生畫上了句號。
這一次,我終于可以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