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垂眸，長而濃密的睫毛擋住了自己的眼簾，眼尾又開始微微泛紅，“可不可以不要回去。”

他雙手又不由揪緊自己衣服的下擺。

白雨瀟聽見他此刻有些可憐地低低懇求，心尖一緊，似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重重擰了一下。

“那，好吧。”白雨瀟輕聲妥協。

吳修杰說過，失憶的陸璟對很多事都會變得沒安全感，自己要多點兒耐性。

原本白雨瀟想先帶陸璟去百貨公司買些日用品的，但是一想到他出現在公共場所時候可能會產生的一系列連鎖反應，心里又有些猶豫。

且不說狗仔偷拍，就是陸璟的那些狂熱的粉絲也夠讓人Hold不住的。

思考片刻，她撥通了葉文的電話，“你等等去采購一些男人用的日常用品，還有衣服什么的送到我家來。”

“男人？”電話那頭的葉文倒抽一口涼氣。

白雨瀟開著車，臉上神色不變，“對，你就直接去陸璟代言的那幾家服裝店，按照他的尺寸把當季新款都拿來我家，咳咳，”白雨瀟頓了頓，音量放小了些說：“貼身衣物別忘記買。”

電話那頭的葉文似乎撞到了什么東西，發出“咣當”一下的聲音，半天沒有回答她。

“葉文，你聽到沒？”白雨瀟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陸璟？貼身衣物？”葉文的聲音已經在顫抖了。

在他的認知里，他的老板提到“陸璟”這兩個字，伴隨的都是各種嫌棄和抱怨，當一天情境居然能這么轉換的時候，葉文整個人都凌亂了。

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白雨瀟“嘖”了一聲，“你是復讀機么，趕緊去，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

“Yes，my lord。”葉文被嚇出了一串英文，甚至舉起手對著手機敬了一個禮。

掛了電話，白雨瀟撇了一眼陸璟，見他揪著衣角的手已經放松了，臉部線條也不再緊繃，心頭微微松了一口氣。

白雨瀟：“你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我讓我助理一起買過來。”

陸璟偏過頭看著白雨瀟的側臉笑，沒有說話。

他目光如有實質一般密密纏繞住她。

白雨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一邊看著前方的路一邊快速撇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姐姐你好溫柔呀--”

奔馳中的寶藍色SUV在路上扭了個小八字。

……

一直到到家之前，白雨瀟都凍著臉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陸璟有些不安地不時看她一眼，覺得她此刻像是一根易燃的爆竹，只要不小心碰到引線就能爆炸。

白雨瀟徑自走到冰箱前面，打開，拿出一瓶冰水，仰頭灌下。

“咕咚咕咚--”

她擦了擦自己濕漉漉的嘴角。

白雨瀟看著手里喝了一半的冰水，水紋在塑料罐子里晃了晃。

她的神思漸漸飄遠……

校園中的樹木枝繁葉茂，晴空高遠，流云淺淡。

十七歲的白雨瀟剛跟人打完籃球，正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一個害羞的少年擋住了她的去路，雙手捏著一個粉色的信封遞到她面前。

信封上有一顆閃著熒光粉的桃心，是很用心畫上去的。

少年低著頭垂著眸，白皙的臉頰浮起一層薄薄的緋紅，捏著粉色信封的手微微顫抖著。

“同學，有事嗎？”白雨瀟問道，其實她心里已經隱隱猜到即將可能發生什么了。

她抬手撓了撓頭，在腦后扎成一個小揪揪的頭發被撓亂了些許，跟她現在有些煩亂的心情呼應著。

“白雨瀟，我喜歡你！這是我給你寫的信，里面寫著我的心意！”少年終于鼓起勇氣說道。

白雨瀟心里暗暗嘆氣，她就知道。

她的語氣盡量放和緩了些許，態度誠懇道：“抱歉，同學，我暫時沒有戀愛的打算，我覺得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好好學習。”

這是她拒絕別人表白的萬能公式，也盡量做到不傷害別人的自尊心。

旁邊路過的賀懷年聽到這話短促一笑。

白雨瀟轉過身看了賀懷年一眼，感覺這人有點兒眼熟。

她皺了皺眉，沒有心情細想，又回過頭耐著性子應付幾乎隔幾天就會上演的表白。

賀懷年本來想留下來偷聽的，誰知道自己不小心笑出了聲，只好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走開了。

教室里，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教室，靠著窗邊坐著一個白襯衫的少年，安靜地坐在窗邊看書。

臨近午休時間，教室里只有他一個人。

靜謐的教室一時只聽得見他翻書時候紙張摩擦發出的“沙沙”聲。

直到——

“陸璟，陸璟，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什么了嗎？”從外頭小跑進教室的賀懷年的聲音打破一室寧靜，他一手還搖了搖陸璟的手臂企圖吸引他的注意力。

正在看書的陸璟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算是給自己的同桌一個回應了。

賀懷年早就習慣陸璟冰冷的性子，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我看到有個男的在跟白雨瀟表白，就是咱們隔壁班那個白雨瀟，她居然叫跟她表白的那個男生好好學習，哈哈--”

賀懷年拍著自己的大腿笑。

“無聊。”陸璟劍眉輕蹙，視線重新回到書上。

賀懷年說：“誒，我知道你跟她不對付，身為富二代，還每次都跟你搶年紀第一的獎學金，”賀懷年頓了頓，“不過她長得是真有味道，那種不分性別的好看，我看了偶爾都有些心癢。”

陸璟沒搭理他，兀自看書。

賀懷年顯然習慣了陸璟的態度，還在自言自語地感慨著。

他自說自話了好一會兒，忽然又湊近到陸璟耳邊。

“陸璟，我說--”賀懷年將語調拉得很長。

“嗯？”陸璟回應了一聲。

“你會喜歡像白雨瀟那樣的女生嗎？”

陸璟垂眸，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他略微停頓了幾秒鐘才開口道：“……不會。”

“我也覺得，”賀懷年上半身坐直，一手搭在陸璟的肩上，“我感覺你喜歡的應該是那種長發飄飄，性格溫柔的，那個白雨瀟平時比男生還男生，半點女人味兒都沒有，跟‘溫柔’這兩個字可不太搭邊。”

“嗯。”陸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也沒聽清賀懷年說了什么，只是簡單的用單音節回應自己聽到了。

“砰--”

教室的門被籃球重重砸了一下，發出巨大的動靜，陸璟和賀懷年嚇了一跳的同時偏頭尋聲望去。

白雨瀟正站在他們班門口，一雙漂亮的眼眸亮得驚人，好似藏著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