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8-15)
1985年,父親為我買了塊手表,鉆石牌的,95塊錢,是父親三個月的工資。當時我正在宣城讀師范,這塊手表為我“增色”不少,當時班級五十幾個人只有為數不多的人有手表,更別說是近100塊的手表了,那閃爍著光芒的“鉆石”商標照亮了我求學的漫漫路程,以至于工作后,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還是那樣熠熠閃亮。
后來,不知什么時候,手表退出了歷史的舞臺,我的“鉆石”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不知給了別人還是扔掉了,再也沒買過手表。直到2008年暑假,我又買了一塊,雖然價格不菲,但早已沒有了“鉆石”的榮耀,甚至在公開場合也怕有人譏我“老土”。
最榮耀的還不是“鉆石”手表,而是兒童時代的“畫表”。放學歸來,要走過一段長長的河埂路,我們幾個小朋友向來不走“正路”,要走河邊,松軟的草地里有無窮的趣味。時而用小手捧上一捧水,洗洗臟臉,喝上一口,還撩水到同伴的身上,聽他們的尖叫,還有粗野的罵人聲,受欺負最多的是隔壁村子的小妹妮(女孩)。但我們大多數時候是十分友好的,常常蹲下來,給對方在手臂上畫一塊手表,小伙伴們總喜歡讓我畫,我有圓珠筆。
他們伸出黑黝黝的手臂,我在他們的手臂前端先畫一個圓圈代表表面,再繞著手臂畫個圈代表表帶,“表帶”通常要畫若干條橫線;然后在表面上下功夫了,要分成12等份,找到“圓心”,接下來畫三根長短不一的表針。幾個手表畫好后,夕陽進山,我們吹噓著自己的“手表”是最好的了,找遍了自己大腦中所有的形容詞來夸耀,或許這也是語文練習吧。晚上洗臉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把“手表”洗掉了,夢中,不論噩夢還是好夢,主角都是“手表”,早上一醒來,第一件事,看看手表在否。
我們村子里有幾個學長,他們的想象力顯然超出了一般,他們會把兩條手臂上都畫上“手表”,左手、右手都成了手表手,還有的更離奇,竟然在腿上也畫上了手表。手表成了我們童年的夢想與尊嚴。
那時,村子里沒有人有手表,有手表的是在外“當大官”的,他們是村里人的驕傲,也成了我們的父母親激勵我們的榜樣:好好念書,長大了當官,有手表戴呢!我們還知道了隔壁俞灣村有一個“大官”,他工資是120塊一個月。他的手上有一塊“上海”牌手表,據說是120多塊錢。我和伙伴們十分羨慕,一次,聽說“大官”回來了,我們悄悄地去了隔壁村,終于找到了“大官”家,“大官”家一堂屋的人,我們擠到跟前,我早已忘了是用怎樣的眼神無比饞羨那塊“上海”表了。
四年級時,我的語文老師汪老師有了一塊手表,早讀前,大家都議論開了,汪老師今天會不會戴到班上來呢?有人說,不會,上課戴表容易弄壞。有人說會的,真表弄不壞,畫的表才容易壞呢。我聽著大家的議論,一個大膽的想法涌上了心頭,我悄悄地溜了出去……早讀的鈴聲敲響了,我們大家第一次安靜地等待汪老師的出現,奇怪,這天,他沒有準時到班級組織早讀,幾分鐘后,在大家一雙雙望酸了的眼睛注視下,汪老師出現了,果然,他的手臂上有一塊銀光閃閃的手表!
“啪啪啪啪……”教室里突然響起一陣鞭炮聲,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大跳,汪老師捂著耳朵倒退著,5分錢的鞭炮很快放完了,接下來是雷鳴般的掌聲和哭笑不得的汪老師。
“啪啪”的鞭炮聲在30多年的歲月中早已遠去,我的“惡作劇”也成了我“調皮”的鐵證。但那無限羨慕和欣喜的心情今天想來是那樣的真切,愈來愈清晰地展現。
2010年8月的某天午休時,妻子在我的手臂上畫了一個手表,我們靜靜地回憶著童年,畫好后,她指著“手表”說:你把昨天戴在手腕上了……
我應聲輕吟著——
畫手表/畫手表/媽媽我要戴手表/左手要/右手要/寶寶的兩手都要要;畫手表/畫手表/媽媽我要戴手表/上海表/外國表/寶寶的兩手都要要;小朋友/快來瞧/媽媽給我戴的表/上海表/外國表/比比哪個走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