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聲音漸漸地變得吵鬧起來。三五成群的男女生嘻嘻鬧鬧著,同一個寢室的想要坐在一起,曾經是一個學校甚至一個班的同學在同一所高中的同一個班相遇,這不能不稱之為一種特殊的緣分。
我笑著看向他們,我未來的同學們!
哇,這個男生好高啊,絕對有一米八了,還有點黑,難道,
平時喜歡打籃球?李亦豪也是。小學的時候就愛打籃球,想起小學的李亦豪,我的神色變得有點微妙。
我鼓起一邊的腮幫子,想起了以前小學的時候,每次經過籃球場都會差點被那家伙的籃球砸中。
幸好我的手速快,不然,
就被那家伙砸傻了。想到這兒,我甚至搖了搖頭。
回頭時才發現,路聞淮已經拖著凳子加入了男生堆了。四個男生圍成一圈,看起來應該是一個寢室的。
我收回目光,又左右望了望,一個身影映入眼簾。譚夢瑤!
我笑著靠近我的這位初中同學兼我初中時候的學習委員。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好巧啊,你也是八班的!”我笑意盈盈地看向她。
譚夢瑤回頭的一瞬間,眼神閃過的并不是看到老同學的開心,雖然我也說不上來那是什么,只是突然一瞬間,我的笑意僵在了臉上,我忘記了自己想要說的話了。
譚夢瑤隨口跟我說了幾句話,轉頭就開始跟自己同寢室的室友打鬧起來。
‘倒是比初中的時候活潑了不少’我一邊想著,一邊轉頭就走開了。
想來她也并不是很想聽我再跟她說那一句可有可無的拜拜。那我就不說吧。
‘反正我倆以前也不是很熟……’
我走回到原本的座位上,看見大半個教室的同學臉上都洋溢著喜悅,也不知道他們在跟自己身邊的人說什么,能聊得那么開心。
我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盯著地上的白色瓷磚。
管她呢!反正已經高中了!下一秒我就笑著揚起了頭。
一回到座位上,我興致極高地從我的書包里拿出了我的英語閱讀與完形。翻開第一頁,我提筆就寫。
One evening I was resting in a cafe,I (36)a pair of ……“哈哈,你初中的時候咋這么倒霉!”
‘不聽不聽,耗兒念經……’我繼續看,of newly bought white leather shoes,which were rather (37)……
37題的選項在后面一頁?我皺著眉翻頁,余光卻不小心瞥見隔壁桌的女孩子們三五成群地聚攏在一堆,嘻嘻笑笑地不知道在討論著什么。
一分鐘之后,我抬頭望向周圍的人,到處都是嘻嘻笑笑的一片。
可是沒有一個我現在可以走過去跟他說上兩句話的人,我不知道自己在張望什么,本來也沒有什么可看的。
再望,也不會有過來跟你說話的人。
我低下頭,用筆指著每一個單詞,企圖集中我那些被嬉笑聲勾走的注意力。
我的注意力在微微煩躁的心情下慢慢地集中,最后還是順便完成了兩篇閱讀。
40分鐘就這樣過去了,
等到我第七次抬手看手表的時候,我的新班主任終于是壓軸出場。
新班主任的威壓不容小覷,李老師一進教室,整個班瞬間靜聲。
沒有回到座位的同學彎著腰溜回了自己座位,李老師沒有出聲,也沒有看我們一眼,徑直地走向了講臺。路聞淮還坐在他的板凳,只見他用腳一步一步地滑了過來。
應該是覺得還挺好玩的,他看向地板的側臉上,嘴角的弧度很是明顯。快要到了的時候,路聞淮抬頭朝我興奮地笑了笑。
看著他這種好玩的幼稚行為,我抬了抬眉毛,也覺得有點好玩,于是伸手去拿水杯,準備小酌一口,
我一邊喝水,一邊看著路聞淮小孩子一樣的幼稚動作,看戲的快樂距離我只差一盤瓜子。
結果下一秒,路聞淮像是被什么東西絆了一跤,整個人都猛的向前撲去。
“咚”的一聲在原本安靜的教室傳開,大家紛紛回頭張望,“啥啊?”“發生了什么?”
小聲的討論如同點燃的星星之火在整個教室蔓延,
而作為距離事故現場最近的人,我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揚,在事態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控制的一步之前,我趕緊把頭轉向一邊,憋著笑把嘴里的水咽了下去,
我去,差點就hold不住了。
只見路聞淮直愣愣地跪在我的面前,可能是想要緩解一下跪地的沖擊力,路聞淮還伸出了雙手,結果就導致現在他整個人就像在跟我跪安一樣。
就差一句“娘娘吉祥了。”
我堅持把頭扭到一邊,憋著笑。不知道是哪一位大哥先笑了出來,最后大家哄堂大笑,知道情況的,不知道情況的,都笑得很大聲。
包括原本憋著笑的我,還有我們運氣超群的當事人。
只留下講臺上的李老師一臉的茫然。
我真的不想在這位當事人的面前笑得那么開心,……除非憋不住。
我笑著上前去扶路聞淮,“你,噗,你還好吧?”
路聞淮倒是滿不在意地擺擺手,自己撐著膝蓋慢慢地站了起來,抬頭的一瞬間,一聲只有嘴型幾乎沒有聲音的“咝”沒有被任何人聽見。
路聞淮笑著說:“我剛剛被那個地板縫給絆了,問題不大。”
他伸手將還在原地的凳子拽了過來,看上去不甚在意他人目光地直接坐下。
“好了,同學們,看我這里,”
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剛才轉過頭來看熱鬧的同學又都紛紛轉過頭去,從后面看去,
同學們的坐姿相當地整齊啊,背挺得很直,雙手乖乖地放在桌子里。
我望向李老師,“大家應該都接到通知了,今天下午的任務是進行大掃除,所以現在”李老師頓了一頓,掃視了整個教室一眼。
教室的光線很暗,右側的窗簾沒有人去拉開,陽光透不過厚厚的棉質布,只是在深藍色的布料上留下一點點光的痕跡。教室的白織燈也無人關照,我轉頭看向門外,湛藍色的天空晴好,陽光毫不吝嗇地灑向人間,企圖點燃一份不凡的熱情。
坐在最后面的我看不清李老師的神情,只能尖起耳朵去聽。
“現在就男生掃地,拖地,然后把垃圾倒一下,女生就擦一下講臺,擦一下窗戶還有黑板,”
哇,這種‘重男輕女’的老師,能處啊!
李老師的聲音實在不算大,即使在這個安靜的教室中也顯得有幾分的模糊,聽上去有幾分哞哞的感覺,
男低音?想著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我的視線慢慢地就挪到了后面陽臺,暖黃色的陽光傾灑在灰色的水泥和白色的地板上,只一眼,我就覺得自己的身上已經開始熱得出汗了。
很暖,很熱,是那個夏天最初的印象。
李老師說完就很絲滑地消失在了教室里,大家慢慢悠悠地站起來,一邊起立一邊向四周張望,不像是要打掃衛生,倒像是剛午休起床。
“誒,你待會兒干啥啊?”
“掃地吧,你呢?”
大家都在尋找相熟的伙伴,我笑著,幾步就走到了陽臺。
光線亮起來的一瞬間,我瞇了瞇眼,感覺是空空蕩蕩的后陽臺,角落里其實堆滿了大家拿來的衛生工具。
嗯……我就去擦黑板還有窗戶吧。我伸手去拿擦布,“你要去擦什么?”
路聞淮出現在我的身后,我笑著轉頭,“黑板還有窗戶,你呢?準備干啥?”
路聞淮鄭重其事地看了看陽臺的裝備,“隨便。”
“那你看那么久?!”我低著頭,語氣里帶著點笑意。
“嗐,隨便,”路聞淮隨性地往一旁的門框上一靠,笑著說,
“就是隨便啊,我干啥都行,”路聞淮的余光瞥見我打濕擦布,“要不然,我幫你擦窗戶吧。”
我正把擦布完全攤開,聽見這話,我微微回頭,分給路聞淮一秒鐘的眼神,
“可以啊,”我微微一笑,
然后又轉了回去,看著擦布一點一點完全打濕,“歡迎,歡迎,”
“路聞淮小姐,”我笑著轉頭,對著路聞淮說,語氣里滿是調侃。
路聞淮愣了一秒,環抱在胸前的雙手好像也呆愣住了。不過下一秒,路聞淮就笑瞇瞇地拿起一條干凈擦布走向水池。
“哪能啊!許舟女士,”
不大的水池旁站兩個人實在是略顯擁擠,我將擦布擰干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路聞淮,
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他停在了距離水池還有一步遠的地方。“洗兩條擦布吧,到時候方便換著擦。”
這回輪到我愣住了,‘路聞淮的意思是,我來洗嗎?’
于是,我伸手去接那條擦布,路聞淮輕輕地避開,笑著沖我微微彎腰,左手拿著擦布,右手則是做出您這邊請的姿勢。
我趕緊從右側走過去,將水池的位置讓給他。
路聞淮一邊洗擦布,一邊叫住了準備離開的我,“誒,等等我啊!”
他笑著回頭看我一眼,“你擦窗戶的時候不需要人扶桌子的嗎?”
‘不需要吧。’我想了想,準備回答。
路聞淮直接就說:“我來幫你扶著啊。我是男生,好歹也扶得穩一些。”
路聞淮三兩下地擰干了擦布,大步走到我的身邊,“走吧。”
一伸手就拿走了我手上的擦布,我看著大步走向窗邊的男孩,眨巴眨巴眼睛,趕緊跟了上去。
“那個,”
我的擦布,我自己可以拿著。這是我原本想要說的。
但是當路聞淮聽見我的話回頭的時候,他很‘貼心’地看向我的眼睛,
望著那雙眼睛,在光線暗淡的教室里依稀可見的水潤感,我話鋒一轉,“我們從哪里開始擦?”
順便移開了自己的視線,轉向了教室里的窗戶。還真是有點高,我直接就看向了窗戶的最高處。
一轉頭,路聞淮已經將桌子準備就緒。“來吧,”他指了指桌子旁的凳子,
“小心點啊。”
我點點頭,一腳踩上凳子,另一只腳直接就踏上了桌子。
‘還好,挺穩的。’我松了一口氣,回頭跟路聞淮說:“把擦布給我。”
好家伙,一轉頭才發現這個高度真的是……有點高
我一手扶著墻壁,微微彎著腿,一手接過路聞淮遞過來的擦布,
深吸了一口氣,結果差點被積累了三個月的灰塵嗆到。
‘算了,調整心態,許舟同學,干!’我動作飛速地擦著窗戶,
兩分鐘之后,我的手已經有點酸痛了。舉著手,我準備歇一下。
路聞淮的聲音適時地響起,“要不要休息一下先,親。”
最后一句像極了淘寶店賣家的“這位親,歡迎下次光臨”的語氣,讓我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好的呢,這位親。”我嘴角帶笑,準備回頭跟路聞淮說話,卻被他一把攔住。
“別別別!別亂動,小心摔了。”
“大哥,你說話的聲音那么大,是生怕嚇不死我嗎?”
“額,呵呵,”路聞淮有點小尷尬地笑笑,想要撓撓頭,但是他的雙手都放在桌子的兩邊,努力地為我扶著這個有點小還有點晃的桌子。
“可憐我的小心臟,”我搖搖頭,語氣是滿是開玩笑的意味。
路聞淮聽到這兒,才真真實實地笑了出來,“是是是,可憐了,小可憐,這邊擦完了嗎?擦完了我們就換到另一邊去。”
我看了看最上面的窗戶,光是踩在桌子根本碰不到嘛,于是我試探性地踮起了腳尖,
桌子開始有些hold不住了,路聞淮是最先感受到這一點的,“誒誒誒,大哥,大哥,你干嘛?桌子抖得那么厲害。”
我只好慢慢地站回原位,回頭沖他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想試試看能不能擦到最上面的窗戶,結果……”
“結果就是不行!你小心著點吧,你,”路聞淮更加用力地穩住桌子,
“知道了,放心吧,沒那么容易摔,”我輕輕地撓了撓自己的下巴。
“那你再幫我拿一個凳子吧,我們把凳子放在桌子上應該就可以擦到了。”
我話音剛落,就看見一個黑色身影急匆匆地朝我們教室走了過來,
“那兩位同學,快下來,注意安全啊。”這聲音有點耳熟啊,
等到那人走近了,我才發現原來是李老師啊。
當眾被call的尷尬讓我急急忙忙地就想要下來,路聞淮趕緊松開一只手過來扶我。
我踩上凳子之后,就聽見他在耳旁小聲地念叨:“剛才跟你說的,你又忘了,大哥啊,你小心點吧。”
我感激地回頭沖他一笑,也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說話間,李老師已經走到我們跟前了,“兩位同學,剛才是在……”李老師的視線看向我,
“我們在擦窗戶。”路聞淮搶先一步,回答了老師的問題。
“嗯,下次注意一下安全,不要爬那么高。”李老師的聲音有點沙沙的,低沉的音調里透出幾分溫和。
“我們知道了,”我笑著對李老師說道。
李老師點點頭就走了,留下教室里一臉懵的路聞淮和一些看熱鬧的同學。
“不是,那個,”路聞淮轉過頭來看我,
“不爬上去,我們怎么擦窗戶啊?”帶著一臉懵的表情真心誠意地發問。
“嗯……”我故作深沉地低頭思考。
路聞淮跟著我的腳步走到剛才的桌子旁,我卻猛的回頭,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啊?”路聞淮有點懵懵地問,就好像是被我剛才的舉動小小地嚇到了。
我抬眼看他,‘這家伙咋啦?傻了?’
“不知道有什么辦法能不爬上還可以擦干凈窗戶,”我越說,頭就越是低了下去。
畢竟剛剛是我一口答應老師的。
我微微抬眼去看路聞淮,他一改之前嬉皮笑臉的模樣,眉頭微皺,嘴唇微抿,我盯著路聞淮看了良久,
‘這家伙,沒生氣吧?’
盯著路聞淮嚴肅的神情,“那個,”我剛想要說點什么。
只見路聞淮突然開口,“有了。”
我猛的一個機靈,嘴上毫不饒人地說:“幾個月了?”
“什么啊,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是說我有主意了。”
“什么……主意?”不等我說完,路聞淮急匆匆地跑向陽臺,拿過來一個掃把,
“用這個。”他將掃把伸到我面前,
“用這個?”我想了想,突然反應過來,“對啊,用這個把擦布撐上去!”
“bingo!你挺聰明啊!”路聞淮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
“那是!”我也毫不吝嗇自己的得意。
說干就干,我們先把桌子移到原位,當我拖著凳子跟在路聞淮身后,看見他放在地上的書包,
“這是你的桌子啊?”
“是啊,”路聞淮把書包從地上撿起來,又拍了拍書包上的灰。
“給我吧,”回過頭來,又接過了我手里的凳子。
“我還以為是空置的呢,”我小聲地嘟囔著,沒有注意到路聞淮手上有幾道紅色的壓印,跟手心周圍白色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比對。
“你說什么?”路聞淮笑著看向我,
“沒啥,走吧,擦窗戶去。”我也回以一笑,
“嗯,我去擦那邊的,你把這邊沒擦完的那些擦干凈就好了,行不?”路聞淮看了看教室的兩邊,然后遞過來一個掃把。
“行,沒問題,”我徑直朝左邊的窗戶走去。
一分鐘之后,‘這個掃把真的重’我看了看窗戶,上面的灰還有一些蛛網已經被成功地清理干凈了,
‘只是最上面的,還是擦不到啊。’
我站在那兒,企圖想出一個辦法來。
“我來幫你吧。”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一轉頭,是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女孩,
另一個身著白色長裙的身影在我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但是不容我多想。
我看著眼前這個主動來幫忙的女孩,連忙笑著問道:“你有什么辦法嗎?”
她看了看四周,溫聲細語地說:“你幫我穩著桌子吧,我站上去,再用這個應該就能夠到那個地方了。”
我看了看桌子,“算了吧,這個桌子我一個人大概也扶不穩,萬一你摔了就不好了,”
我看了看最上面的窗戶,轉過頭來笑著說:“這個窗戶太上面了,要是擦不到就算了。”
我拿著擦布準備去水池清洗一下,“對了,謝謝你啊。”
白衣女孩幾乎是立刻就紅了臉,“沒事兒,我也,”她的頭微微低著,“我也沒幫到你什么。”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細如蚊蚋。“沒有啦,”我基本上能猜出來她在說什么。
還真是一個容易害羞又很善良的女孩呢。
我轉身走向陽臺,路聞淮已經在清洗擦布了,
“這么快啊,”我有點小驚訝地說著。
路聞淮回頭看我一眼,笑了笑,“是啊,你那邊怎么樣?”
我微嘆一口氣,“還行,但是最上面我擦不到,”我準備和路聞淮交換一下位置,他卻伸手就把擦布接了過去,一個人繼續在水池邊上洗著。
我愣了一下,路聞淮卻接著問:“然后呢?”
我看著路聞淮的背影,微微彎曲的身體,使得脖頸處的骨頭更加明顯,聽初中的同學說,這個地方的骨頭明顯就是比較瘦的意思。
夕陽只剩下余暉的顏色映在天空中,橙色當家,楓紅是大房,粉紅是二房,還有紫色的三姨娘。
時間好像也被這三位女子拖得很慢很慢。
“看什么呢?回神啦。”路聞淮伸出左手在我的眼前晃晃。
“天空,”我微笑著回答,“很好看,很安靜,”
教室里的同學大多數都去吃晚飯了,剛剛還在耳邊的吵鬧聲好像一瞬間就消失了。
時間,被靜置在了油畫里。
路聞淮看向天空的眼神也變得柔和,平時水潤的眼神里,現在好像倒映著一幅畫,比起我眼中的風景,他的眼中還多了一個穿著白色短袖的短頭發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