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剛收拾完東西，何草帶著神仙大人的囑咐找到白玨明他們一行人，說是要送他們回去，盡管他的表情是萬般不愿。想到有一個白送的車夫，白玨明沒拒絕，連帶著看一旁啃著大肉包，抱著一盤牛肉干的小吃貨龍寶兒，都勉強覺得順眼了許多。龍寶兒吃了滿嘴油，滿足的拍拍肚子，想到哥哥臨走時的話，從小口袋里掏出紅綢，露出里面的白玉鐲，“大個子，給你，我沒有白吃白住的。”

馬車平穩的行駛在小路上，小鯉魚坐在車里撐著下巴，看著河神大人皺著眉頭，無意識的細細摩擦著手中的白玉鐲，思緒不知飄到哪里去了，偶爾被車夫的駕車聲喚回下神，目光觸及她，仿佛是在看一件隨時會消失的物品一樣小心翼翼，被河神大人赤裸裸的目光盯得有些發毛，小鯉魚掀了簾子跟車外駕車的何草和龍寶兒坐在了一起去。

白玨明重重的吐了一口氣，無力的仰躺在馬車里，冰涼的玉鐲被捏的溫熱置在額邊，外面傳來龍寶兒和何草的嬉笑吵鬧聲，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當初剛拜入師門的日子，那時候小師叔，小師姐，小石頭都還在。

作為門派里資質最差的弟子，白玨明能稱得上第一，小師姐就是第二了。師傅將他撿回來的時候，說他身子薄弱，天性駑鈍，在這樣一個人才濟濟的修仙門派里，自然是得不到什么優待，小師姐卻是其中最照顧他的人。

白玨明每每問起，小師姐都說他兩是同病相憐。不過就算是資質那樣差的小師姐，白玨明也從未見她憂傷過，永遠都是活潑的性子，帶著燦爛的笑容，大抵是跟小師叔分不開的。小師叔是師父那一輩最小的弟子，天資聰穎，謙遜溫和，對誰都是彬彬有禮，尤其是對待資質差的弟子，更是耐心指導，從未嫌棄過他們，在一眾師兄弟里面也是最受歡迎。

“小白，我給你找了個媳婦兒，”有一天，小師姐給了他一塊雞蛋大小的火紅色的石頭，神秘兮兮的告訴他只要好好養著，石頭就會變成可愛的小姑娘給他做媳婦兒。白玨明乖乖的收起石頭，每時每刻都帶著它，為此不少師兄弟都在嘲笑他傻，可萬萬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塊不起眼的石頭，竟然真的變成了一個嬌嬌嫩嫩的小姑娘，成了白玨明的跟屁蟲，扯著白玨明的袖子軟糯糯的嗓音，一口一個小白。

師父說這是塊靈石，是他的機緣，可白玨明知道這樣的機緣是小師姐送給他的。

師門的日子很簡單，總是學武修煉，白玨明卻從不感覺乏味，小師姐和小石頭一直都陪在他身邊。原本以為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下去，直到他下山歷練的那天，小石頭拉住他，“小白，師姐給我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等你回來，我悄悄告訴你。”白玨明笑著應允，離開師門回首，看到小師姐和小石頭齊齊站在山門邊朝他揮手，他沒有想到，如此一眼，便是永別，

等他回來的時候，師門經歷了一場浩劫，小師叔走了，小師姐不見了，就連小石頭也沒了。

吧嗒一聲，一滴滾燙的熱淚打在玉鐲上，將玉鐲上刻畫的白玨明三個字洗的異常清晰。“河神大人，河神大人，”記憶深處軟軟的嗓音再次響起，白玨明伸手抓住在他眼前不斷晃動的小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小鯉魚一臉擔憂的神色。

“河神大人，你沒事吧？”白嫩的小手撫上他的臉頰，手上的濕潤感提醒了她剛才沒有看錯，河神大人流淚了。

白玨明坐起身，擦掉眼角的淚痕，看向窗外發現早已到了漓川，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伸手捏捏小鯉魚的臉頰，一派輕松的樣子，示意她不要擔心。

車外龍寶兒正在纏著老蚌精，把帶回來的東西一件件的說給他聽，邀功似的等著老蚌精表揚。白玨明下了車，將車上的物件搬下來，里面有給老蚌精買的茶葉，有大螃蟹愛喝的酒，還有小鯉魚最喜歡吃的糖。

分發完畢后，轉頭吩咐老蚌精好好照看小鯉魚她們，拉著何草就直奔山上神仙大人的住處去。

咕嘟咕嘟，沒了哥哥約束，龍寶兒一頭扎進水里吐泡泡，此刻的她就如蛟龍入了海，盡情翻滾盡情浪。

小鯉魚卻趴在岸邊悶悶不樂，“寶兒，我剛剛好像看見河神大人流眼淚了。”

龍寶兒從水里鉆出來，胡亂抹掉臉上的水，“那肯定是大個子有傷心事，我以前也看到哥哥流眼淚，大姐姐說他是想起傷心事了。”

小鯉魚好奇地問道：“神仙大人也會掉眼淚嗎？”

“那當然，”龍寶兒一副見怪不怪的語氣，“不過管家一哄他，哥哥就不哭了。”

“怎么哄？”

“就這樣，”龍寶兒嘟起嘴朝著空氣親親兩下，小胖胳膊環住小鯉魚，“然后抱住他。”

“這樣真的有用嗎？”小鯉魚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雖然河神大人親過她，可是這樣的方法看著好像不怎么靠譜。

“肯定是有用的，管家這樣做后，哥哥立馬就不哭了，”龍寶兒遲疑了下，接著說道:“不過會一腳把管家踢出去。”

小鯉魚：“……”

河神大人去了許久，小鯉魚等到天黑，他都沒有回來。

小鯉魚回到小窩的時候，龍寶兒已經睡著了。在老蚌精那兒蹭吃蹭喝，龍寶兒頂著圓鼓鼓的小肚子，毫無防備的呈現大字型躺在床上，小鯉魚把她輕輕往里挪動，剛好空出條邊夠自己側身躺下，沾了枕頭便是昏昏沉沉的睡了。

仿若是在夢里，聽到河神大人一聲微微的嘆息，整個人輕飄飄的被河神大人抱在懷里，耳邊還有神仙大人在說什么成親，師門的事，小鯉魚困極，只覺夢中河神大人的懷抱實在溫暖舒適，讓人不想醒來。

“小七，快醒醒，”惦記著老蚌精昨天許諾的好吃的，龍寶兒今天懶覺都沒睡，拖著小鯉魚起床直接去尋老蚌精。

兩人吃飽喝足，愜意的躺在河神大人住處前的草地上曬太陽，嘴里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翹著二郎腿，那副浪蕩痞子樣學的十成十的足。

哼著茶館里聽來的小曲兒，一陣風吹掉蓋在眼睛上的樹葉，眼前閃過兩道人影，龍寶兒爬起身，一雙龍紋皂靴映入眼簾，身著紫衣華服的男子蹲下身，龍寶兒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小妹妹，你認識小七嗎？”男人笑的和善，語氣有著刻意壓低的輕柔。

小鯉魚跟著坐起身要開口，龍寶兒攔住她，一拍胸脯，“我就是，有事嗎？”大個子不在，龍寶兒自覺擔負起了保護小鯉魚的義務，小七那么傻，可不能被眼前的人拐走。

紫衣男子細細打量她幾眼，帶著不可置信的語氣，連罵了幾聲禽獸，這都下得了手。

后面趕來的紅衣女子怒氣沖沖一把推開他，“二哥，你傻了嗎？都要談婚論嫁了，能是這個小娃娃，肯定是她，”青蔥細指帶著篤定的語氣指向小鯉魚，柳眉倒豎怒視著她，“我倒要仔細瞧瞧是哪個不要臉的，好好的妖不做，偏要學那狐媚子的勾當。”

“我沒有，”小鯉魚唰的站起來，反駁她。

紅衣女子冷笑一聲，“我還以為是什么傾國傾城的人，原來就是個石頭精，還偏生變成魚妖的模樣，擺明了就是想勾引白大哥，真不知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迷了白大哥的眼。”

“呸呸呸，”龍寶兒氣的張牙舞爪，學著城里罵人最厲害的王大娘那股子潑皮勁兒，奶聲奶氣指著紅衣女子回罵道：“你是哪里來的老丑婦，還敢在這兒撒野，我家小七香香軟軟，比你不知好了多少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兒，給你多大臉，大個子要是能看上你，那才真是瞎了眼。”

“你……找打！”那女子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哪受過這般辱罵，揚手一巴掌抽過來。

趁著巴掌落下來的瞬間，小鯉魚眼疾手快的撈起龍寶兒，三步并作兩步的跳入漓川。紅衣女子還想再追，紫衣男子一把攔住，“夠了，你要是再胡鬧，就給我滾回去。”

“二哥……”紅衣女氣的跺腳，河里卻突然傳來一聲響動，只見小鯉魚和龍寶兒齊齊露出頭，朝他們的方向吐了一個泡泡，泡泡越飛越大，在紅衣女子的腦袋頂上停了下來，啪的一聲炸裂，嘩啦啦的水將紅衣女子從頭到尾淋得透心涼，兩人逃走的時候還不忘做一個鬼臉，氣的紅衣女子直嚷嚷著要殺了她們，卻被紫衣男一把給揪走，再不放任她在這里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