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姨娘臉上帶著微笑,可是眼里卻有著苦澀一閃而過,到嘴邊的話,就這么生生吞了下去。
莫天瀾我這湘姨娘光滑細嫩的手,臉上滿是悵然。“湘兒,有什么你就說吧……”
湘姨娘搖搖頭,“有什么我自當和王爺說便是,只是我實在是沒有什么好說罷……王爺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的,向來最是風風火火不過的,有什么,還會瞞著王爺不成?”
莫天瀾看了一眼湘姨娘,卻是什么也沒有說,點點頭,“去打水來吧。”
“是。”湘姨娘應了,不一會兒,丫環婆子便是端著各色東西魚貫而入,顯然是早有了準備的。
莫天瀾任湘姨娘為自己換了衣裳,卻忽然又想到什么,“你這衣服倒是新穎別致,在哪里做的?我記得德妃娘娘最是喜歡這些新穎別致的東西,年年德妃生庚都是請你去了的,到時候你就準備一套送給她吧……”
湘姨娘眼角含笑,更是風華萬轉,雖是素色衣服,卻是又有一股子別樣的風華流轉,使得莫天瀾心里也是一怔。
“我也是看著很漂亮滿意的,王爺有所不知,這乃是您新請來的管事為我做的秋裝,我原本想著,那姑娘如此年輕,想必女紅也好不去哪里,沒想到卻實實在在是個妙人兒,這衣服穿的我心花兒都怒放了,回頭啊,定是要重重賞她便是……”
“是她……”莫天瀾的腦海里勾畫出了王府門口那個邋里邋遢的少女,進而又想到了這段日子的夢里哪個少女,兩個人在無限的重合著,莫天瀾心猛的一怔,迅速退出了自己的思維。“你自己看著辦吧……”
“誒。”湘姨娘替莫天瀾寄好腰帶,丫鬟已經擺好了早點,莫天瀾做好,揮揮手讓眾人退下。湘姨娘自然是知道自己服侍的枕邊人的習慣的,福了福,帶著丫鬟婆子自然而然的退了下去。
莫天瀾看著桌上的早點,只覺得早餐已經不再是早餐,一會兒是小時候自己心間的那個女孩子,一會兒又變成了一個窈窕的背影立在自己面前,自己伸手剛欲抓過,少女轉過身,滿面的麻子讓莫天瀾猛然驚醒,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難道……這就是別人所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莫天瀾苦笑了一聲,盡管自己不承認,可是,那個少女不是掉下懸崖了不是么?還有她的丫鬟兩個人一起掉了下去……
如若自己當初能夠早點趕到,是不是那個小女孩子,就不會掉下去了呢?
許久許久了,莫天瀾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維里,手上拿著的書,一個子兒也看不進去。湘姨娘站在門邊,看著那個深思的男人,卻是微不可言的嘆了口氣,雙眼暗淡無神。
她本是邊關一個農戶之家的落魄女子,敵人來襲時,她的一生,便是在哪里毀了,后來自人販子手里起起落落,最終憑著這容顏進了秦淮河邊的一家樂坊謀生。
秦淮水,畫舫船,一曲大漠謠,他走進了她的世界,為她贖身,把她帶到了一字并肩王府。她愛他,愛到骨子里,她心甘情愿為他做任何事。可是……湘姨娘遲疑著看了一眼旁邊的莊子,永康郡主月冬兒已經到了莊子上,剛遍派了丫環婆子來,說要來拜訪。
永康郡主前段日子已經過了及嬪禮,正是議親的年紀,作為當今官家最喜愛的侄女,官家有怎么不會為她擇一戶好人家呢?顯然,自家王爺就是官家和永康郡主的得意人選……
握著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后換成了一聲喟然長嘆,愛又如何,再愛,自己也是一個樂坊女子出身,服下了絕子湯,這一生,便只能靠著這個男人的喜愛和主母的仁慈,讓自己的一生能夠安然過去。
惆悵散去,湘姨娘雙手慢慢松開,輕輕敲了敲門框。“王爺,永康郡主娘娘來別莊散心,聽聞王爺在,便是遞了帖子,不知王爺……”
莫天瀾沉思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書。“既是女客,你且好生招待了便是……”
“是……”湘姨娘轉身離去,心理只覺著有什么東西放下了,可是另一頭,又不知是什么東西抬了起來……壓在心坎里,甚是難受……
腦海里不自覺浮出了那個少女,一身鵝黃色的長衫,一把青色的油紙傘……面如凝脂,淺笑盈盈,雖不及自己的風華絕代,卻別有一番滋味兒……
女子的韶華,是那么容易逝去的……湘姨娘蹲在路邊,看著堆積在遠角的黃花,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人生若只如初見,該有多好……
那日若是自己聽媽媽的話,不在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面前彈那曲大漠謠,該有多好?
那現在自己呢?湘姨娘伸開手,任晨初的陽光透過手縫灑在自己的身上,不暖,反涼……
花易逝,人易老,韶華易去,嬌容易逝,縱傾國傾城,又怎么敵得過時間的洗禮?可恨兮?可悲兮?不甘兮?奈若何?
不知道是誰在吹那洞簫,伴著瑟瑟的秋風入了湘姨娘的腦海,湘姨娘再也止不住,倚在墻角啜泣了起來……孤獨,寂寞,無奈,痛苦環繞著她,讓她痛苦不堪……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昨日還姣好的天氣,今日便陸陸續續下起了小雨,月冬兒探出手,任冰涼的雨絲落在手上,帶來了一世悲涼……
當自己醒來的一刻,她驚慌過,痛苦過,她恨老天,把她原有的那一切都拋棄了,所以她恨,可是她卻無能為力,為了活著,她開始不斷地融入這個世界,適應這個個世界……
沒有了電腦,沒有了電視機,只有了無盡的心機,還有,為了活下去的信念……
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方才造就了今日京城里風光無限,深受官家喜愛的月冬兒……于是一切開始變化,知道有一天她看到了他,透過他,他放佛有看到了他……
莫天瀾,那個戰場上的不敗神話,官家面前的新貴。當父親和官家說要將她指婚給他時,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他有他的影子,所以她心甘情愿去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