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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蜜豆松餅

宋以心有一本食譜,每次鼓搗了新品她都會記錄下來,因為時常是憑手感做的,她怕下回做出來的口感上有差異,所以干脆就弄了個本子記錄,說是記錄,多半是涂鴉,很多符號和字只有她自己看得明白,宋以安曾開玩笑說這更像是一本秘籍,只不過練不成蓋世神功。

宋以心是翻到了“蜜豆松餅”這一頁才想起來姚芮有陣子沒來了,孟濛說過是出差去了,已經和副監護人交接好了對她的安排。

很多人以為“盲盒”之所以每日做的東西不一樣是刻意的安排,為了吸引人,包括舒玦也這樣認為。孟白曾跟他討論過這個話題,舒玦說,這是因為很多人有“賭徒心理”,喜歡尋求一種未知的刺激,不管是誰給宋以心出的主意,至少是了解“潘多拉效應與不確定性”這個概念的,加上限量這種饑餓營銷的手段,選址又是學校附近,相對就容易成功的多。

當時的舒玦僅僅只見過宋以心幾次,所以并不知曉他說的每一個點都不符合“盲盒”的實際情況。

因為,所有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懶。

因為懶,宋以心不想為了掙錢每日起個大早開始勞作;因為懶,她不想招陌生人當店員,花時間去熟悉和溝通;因為懶,她每日只做三款,且數量不多;因為懶,她時常想關門就關門了;因為懶,她每日到店看到什么材料順眼就做什么,或者翻到哪個食譜就做哪個……

哪有什么高人出謀劃策,不過就是宋以心隨心所欲想到的條款而已。

比如今天,她已經做了兩款,再隨手一翻,就翻到了“蜜豆松餅”這食譜,所以她決定最后一款就它了。

宋以心第一次做蜜豆松餅的時候是冬天。

那個冬夜,宋以心剛寫完那周的專欄,姚芮忽然夾風帶雨地推開了“盲盒”的門。看到宋以心從準備關燈,她將手中的水果放到柜臺上,笑得有些勉強:“忘了都這個點了,經過水果店,給你帶了點。”

宋以心聞到了她身上濃烈的酒味,心里忽然一緊,見她轉身要走,就開了口:“喝茶嗎?”

姚芮回頭,看到暖橙色燈光下的宋以心依舊面無表情,雙眸里卻透出了隱隱的擔心,咧嘴一笑,坐到吧臺邊:“好呀。”

宋以心泡了錫蘭紅茶。其實她更喜歡咖啡的香氣,但晚上她從不喝,春夏秋冬的每個晚上,喝的都是熱的錫蘭紅茶。

姚芮將大衣脫了下來,捂著茶杯暖手,宋以心注意到她的手指微顫,身上也是。

宋以心是不和人聊天的,她習慣了傾聽。哪怕是和宋以安之間,開口的第一句也肯定不是她說的,但是她耐心極好,會安靜地聽你說完,哪怕你在中間停頓了,她也不會催促。

姚芮喝了幾口茶,覺得身上暖和了一些,抬頭看看站在吧臺后的宋以心正翻著賬本,偶爾停下來給她續一些茶水,身心就放松了下來。

“以心,”她開了口,沒有跟以往一樣隨孟濛叫“宋掌柜”,“你比我小好幾歲呢,能不能以后就叫你名字。”姚芮的笑意很微弱,帶點忐忑。

宋以心愣了一下,除了在學校的時候,生活里基本沒人叫她名字,嚴芳華叫她“閨女”,宋平堯在的時候叫她“丫頭”,宋家老太太叫她“死丫頭”,宋以安叫了二十幾年都是“姐,姐姐”,好像除了林沐陽和繼父蔣謙勇,甚少有人叫她名字,叫的時候多數也是連名帶姓,只叫“以心”這兩個字,確實讓她不適應,很不適應。

宋以心是想拒絕的,她“規則”里最后一條的目的,就是不讓別人跟她套近乎,她不喜歡別人靠的太近。但是今天的姚芮,跟往常不太一樣,眼里有驚慌,還有傷心和失落。宋以心有些不忍,所以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你。”

姚芮很開心,笑到露了牙,“那就這么說了,以后,我就叫你以心了。”

宋以心不說話,收拾了吧臺,又開始核對材料的庫存。

“以心,你相信人跟人之間有緣分這個說法嗎?”姚芮見她的茶杯空了,拿了茶壺給她加了一些。

宋以心沒抬頭,許久,聽姚芮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才接了一句:“如果孽緣算的話。”

姚芮笑,嘆了一口氣。

孟白和姚芮是青梅竹馬。

兩家住的近,所以從幼兒園到初中都是一個班,高中倒是不同班了,但依舊同校,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好感的,姚芮也記不清楚了。只記得總是形影不離,幼兒園和小學時候接送也是兩家父母替換著來,誰家有空就誰家去,到了初中,兩個人都覺得不是小孩子了,父母們一想反正有伴,就由著他們自己上下學,高中是住校的,雖然不在一個班里,但都是尖子班,中間隔了一個教室,家里偶爾有送東西來,兩個人也是相互著轉交,這種默契不僅僅是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哪怕是老師和同學也覺得理所當然,不少同學以為他們是表兄妹。

后來兩個人都上了大學。

姚芮去了離家五六百公里的廣播電視大學,孟白去了更遠的醫科大學。聯系沒有中斷過,只是時常清湯寡水地閑聊,無非是在QQ上說一些瑣事,偶爾相互給對方打個電話。

大二第一個學期的暑假前,孟白給姚芮打電話,想詢問她確定的放假時間,他回去的時候可以經過她的學校,幫著拎行李。接電話的是姚芮的室友,告訴他姚芮跟別人約會去了。孟白拿著話筒怔了好久,轉身就去了火車站,第二天早上出現在了姚芮的宿舍樓下。

姚芮說,自己至今都記得接起電話的時候,孟白說:“姚芮,你下來,現在,立刻,馬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喘,”姚芮對著宋以心笑,“我以為他是跑著來的,結果他告訴我是因為自己緊張。”

宋以心依舊垂著頭在修改數字,沒有接話。

姚芮是跑下去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開心,但當她歡快地跑到樓下看到穿著白T恤和牛仔褲的孟白站在人來人往的路口時,忽然就明白了,她其實一直在期待孟白的到來。

孟白那天見到的姚芮穿了一條碎花連衣裙,披散著齊肩長發,她剛學會修眉,并不是很擅長裝扮自己,但在孟白眼里那天的姚芮會發光,渾身都透著一種讓他甘之如飴的甜美。

孟白拽了姚芮的手就往外走,他想尋個人少的地方與她說話。姚芮被他拽著,一路上接受了很多同學的注視,她伸出空著的右手勉強地遮擋在額頭,直到出了校門才問他:“去哪呀?”

孟白停住了腳步,環顧四周,最后眼光落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去吃早餐。”

才九點,店里人不多,多數都是來打包帶走,孟白尋了個角落的位置讓姚芮坐著,走了幾步又回來:“吃什么呢?”

姚芮還在稀里糊涂中,滿腦子都在好奇他為什么這個時間出現在她學校,見他問自己,帶恍惚地答了一句:“美式,冰的。”

孟白點點頭,一會就給她端了過來,他點了兩份美式,兩份三明治,姚芮注意到還有一塊上面點綴了酥粒和蜜豆的松餅,“吃完了再吃份甜點,你看你瘦成什么樣了,功課很忙嗎?”

姚芮看著那份蜜豆松餅,心里漾出甜味:“你怎么來了?不是說還有一周才放假?”

“再不來你就跟別人跑了!”孟白說完咬了一口三明治。

“啊?”姚芮詫異。

“你室友說你跟別人約會去了。我來是要跟你說,你是我媽看中了二十年的兒媳婦,你不要想著換別家。”孟白盡量輕描淡寫一些。

姚芮愣在那,一會才“噗呲”一聲笑出來,“阿姨看中的有什么用噢,我又不跟她過日子。”她攪了攪咖啡,聽著冰塊碰撞的聲音,心里一上一下。

“你不喜歡我嗎?”孟白覺得這口三明治有點難咽。

姚芮抬頭,看見孟白眼里的擔憂,“你呢?”她問。

“這么多年你就沒看出我喜歡你啊?”孟白吃驚道。

“嗯。”姚芮應道,雙頰緋紅。

“我還以為你知道……”孟白嘆息。

“現在知道了。”姚芮的聲音很低,但是唇角含笑。

“知道了就好,不要跟別人跑了。”孟白嘀咕道,將那份蜜豆松餅推到了姚芮前面。

“那明明不是現做的,但卻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松餅,每一顆蜜豆都是甜的,甜到心里……”姚芮沉浸在回憶里,笑容也是甜美的。

回去后,姚芮拒絕了學長的追求,跟孟白談了三年的異地戀,談到第二年的時候,姚芮畢業了,回來進了當地的電臺實習,孟白還有一年才畢業,又擔心她在單位被人追求,每逢法定節假日就跑回來,沒多久,姚芮懷上了孟濛。

那是他們第一次爭吵,因為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兩個人都措手不及。24歲的姚芮從沒想過在這個年紀就當媽媽,她對生活有很多規劃和期盼,孩子是三十歲之后才考慮的事,她沒辦法接受身份的忽然轉變。最后,兩家人合計了一下,都覺得應該留下孩子,孟家父母安撫姚芮,孩子生下后什么都不需要她管,她可以放心去追求自己的事業,姚芮妥協了,孟白一畢業,兩個人就結了婚,沒多久,孟濛出生。

那是很混沌的局面,姚芮的身心都經歷了巨大的改變,但好在兩家父母都盡可能地給與了幫助,加上孟濛十分可愛,姚芮慢慢地適應了。

孟白進了醫院上班,她也轉了正,專心地做著編導的工作。

“那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姚芮說,“濛濛很可愛,又聽話,我和她爸爸的工作也很穩定。她爺爺被醫院返聘回去工作,濛濛跟著她奶奶,我們每天下班過去吃飯,接了孩子回自己家,早上再把她送過去,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宋以心聽到這里的時候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很和睦的家庭,十分模范。

局面在孟白母親林芝蘭心梗后發生了扭轉,剛做過支架手術的林芝蘭身體狀態沒之前好,生活質量也跟著下降,雖然當時的孟濛已經上了幼兒園,但姚芮的母親需要看護她癱瘓的外婆,所以照顧孩子就成了孟白和姚芮兩個人最煩惱的事,生活節奏被打亂后,兩個人的矛盾就隱隱地生了出來。

在林芝蘭多次的旁敲側擊下,孟白真的回家跟姚芮提出讓她換個輕松一些的工作,好顧上家庭的建議。

“我問他為什么要我犧牲的時候,他一臉的茫然,反問我這怎么能叫‘犧牲’,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嗎?”姚芮苦笑道。

宋以心看了一眼見底的茶壺,重新燒了開水。

姚芮沒有跟孟白爭吵,她只是盯著孟白看了很久,第一次發現,自己似乎并不了解這個認識了二十幾年的男人。感情的生成需要時間,破裂卻是一瞬間的事。裂痕在孟白開口的那天就產生了,之后就是各種不順心的累積。

但是沒有爭吵。

姚芮的性格是隱忍的,她從不大聲與人爭論什么,更何況是這個她曾一心想要白首偕老的男人。孟白沒有察覺她的心缺了一角,見她不開心,就不再討論這個話題,只是偶爾會隨一嘴玩笑話,說自己能養得了她和孟濛。

“養得了?他那么安于現狀,房子和他的車是他父母出錢,裝修是我父母出的錢,他生活的太無憂了,柴米油鹽是什么,根本不知道……”姚芮搖頭,“再說,什么叫養?夫妻之間不是應該相互照顧么?怎么能是養呢?”

宋以心點了點頭,想想還是沒說出那句“也許在他心里大清滅亡的年數不夠久”。

姚芮沉默的時間越來越多,加上部門的調動,應酬也跟著多了起來。在某個她一身疲憊回到家的夜晚,孟白忽然發了火,問她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家。

“他每天只需要上班,下班回到家從不整理。我沒準點下班,他也不做飯,叫外賣或者帶濛濛去他父母家吃。我回來的時候,他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或者看電視,濛濛就在自己房間里看書。你知道么?她五歲開始自己洗澡,六歲就能自己洗頭了。”姚芮說起孟濛的時候,臉上都是內疚。

宋以心在這個瞬間猜到了那么愛美的孟濛為什么留一頭短發,因為自己不會扎。

姚芮流著淚收拾行李,孟白看慌了,攔住了她,最后還是接受了她提出來的分居,自己帶著簡單的行李搬去了父母家。

沒多久,姚芮的外祖母過世了。葬禮上,孟白和姚芮沒說上幾句話,只是安靜地陪著她,他原本以為姚芮只是一時的氣話,卻沒想,一分居就是兩年。

“晚上我們跟贊助商一起吃飯,”姚芮說到這里,頓了頓,“他們讓我喝酒,我拒絕了,然后,就被潑了一身的酒。”

宋以心想,難怪酒味這么大。

“可笑的是,你知道我出來的時候在想什么嗎?如果孟白在的話,肯定不會讓我這么被人欺負,以前有同學跟我說話大聲一點,他都會發火……我是不是,很蠢?”姚芮伸手捂住了臉,有眼淚從指縫里滲出來,傷感沾染了她纖細的手指,那樣無助,難過……

宋以心收拾了東西,目送姚芮離開。第二天,她去咖啡廳買了一份松餅,看了許久,咬了一口,最后鼓搗出了一個蜜豆松餅的配方。

姚芮傍晚來接孟濛的時候,宋以心遞給了她一個盒子,里面裝著剛出爐的蜜豆松餅,打開的一瞬間,姚芮忽然就紅了眼圈,金黃的酥粒下是一顆顆誘人的蜜豆,黃油的香味恰到好處,在空氣里若隱若現,驅散了姚芮的疲憊。

“人要學會向別人求救,在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就像溺水,并不是在身邊就看得到,所以,你應該試試喊一下。”宋以心說,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每個人的身后,都是有故事的,高姿態的并不像你看到的表面那樣光鮮,低姿態的也不一定像你看到的那樣疾苦,人類最擅長偽裝,出于一定的目的,有好也有壞,也或許,沒有絕對的好和壞,都是相對的……

宋以心沒有想到舒玦還會再來,他進來的時候,她正在看著墻上的時鐘發呆,還有十分鐘關店,今天剩下了一份蜜豆松餅,她在想要不要帶回去給宋以安。

舒玦是在門外站了一會才進去的。落地窗能很清晰地讓他看到宋以心發呆的樣子,扎著的馬尾稍微松散了,有幾縷碎發落在她的臉上,她安靜的時候跟平常的模樣完全相反,十分柔和,甚至,有些柔弱。舒玦很意外腦海里出現“柔弱”這個形容詞,搖搖頭,笑著推門而入。

宋以心聽到了聲響,轉頭看了一眼,還沒開口,舒玦將手中的紙袋放到了她面前,笑了笑:“遵醫囑。”

宋以心打開印刷著“晶美口腔”的紙袋,裝的是阿莫西林,還有一張服用說明。她還沒細看,舒玦已經往外走,宋以心看著他的背影出神,暗想,宋以安那雙長腿居然被秒殺了。

宋以心以為舒玦只是替孟白送個藥,實際上這是舒玦要求孟白開的,雖然不吃藥也會消腫,但這個過程因人而異,有的人慢一些,有的人快一些,很明顯,宋以心是前者。舒玦只是希望能縮減一下她煎熬的過程,希望她松開皺著的眉頭,是因為她跟記憶里那個孩子長的很像,還是因為孟白說的:“見不得別人挨痛啊?”舒玦笑而不語,想起李瑞林說他共情能力并不強。

小貼士:蜜豆松餅

低筋面粉200克奶粉20克細砂糖30克鹽2克泡打粉5克食用小蘇打3克

黃油75克雞蛋(去殼45克左右)1個純牛奶30克蜜豆適量

做法:

1.所有粉類(包括泡打粉、小蘇打)和細砂糖、鹽混合均勻,冷凍黃油切塊,一起加入料理機中攪打十秒左右。

2.倒出已均勻混合了黃油的粉類,留一勺粉,留一勺雞蛋液。其余的加入雞蛋液和牛奶,用刮刀拌至無干粉即可。

3.分成兩個面團,烤箱預熱上下火175度。

4.用搟面棍將兩個面團搟成兩個大小一致的面皮,厚度約1.5厘米,取一個面片撒上蜜豆,蓋上另外一個面片,表面刷雞蛋液,再撒一些蜜豆,將之前留下的一勺粉均勻地灑在表面。

5.入烤箱中層,25分鐘左右出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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