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中秋氣氛還沒過。滿城菊花都開了,沈姝還在被窩里,昨天陪著容和縣主和蘇翎,還有沈老太太打了一天葉子牌,沈姝牌技爛,被春華那個小財迷嘮叨了許久,昨夜看了很晚的賬本,以至于都忘記了時間,睡過了頭。
“你怎么還不起來?尹國夫人和陸家都快到胡同宛了。”余家大舅娘催促沈姝起身,她身后跟著春華秋實等人,一群人手上拿著什么的都有,皆是沈姝日常穿戴的東西。
見沈姝不緊不慢的,余家大舅娘支呼道,“都別看了,把她梳洗干凈。”
望雨軒的人忙上忙下,沈姝才發(fā)現(xiàn)她這個小小的院子里,不知不覺來了不少人。
容和縣主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正在和表哥余驍恒的媳婦余戚氏逗著才會走路的二寶。無事可做的金城只能緊盯著渚丹,見渚丹朝她看了看,她傲嬌地癟了癟嘴。
“快別看她們了,選一下珠釵。”余家大舅娘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朝著沈姝這里看了過來。眾人三言兩語幫忙著選珠釵,越幫越亂,最終還是沈姝自己選了碧玉素簪和點翠金花鈿。
“好看。”金城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沈姝,第一個贊嘆道。
春華驕傲道:“姑娘一直都很好看,就是不太愛裝扮自己罷了。”大伙還想說著什么,被蘇翎派人過來催促了。
沈府外院忙得不可開交,蘇翎和沈老太太忙著接待尹國夫人和陸夏洺,余家大舅父和沈云鴻沈云錫接待傅太傅和陸睿謙等人。這次陸府是把聘禮和訂婚文書送過來的。
一對鴻雁,三金自是不可少的,那些黃羅銷金裙、銷金大袖、四時冠花、珠翠排環(huán)、長裙、珠翠特髻、珠翠團冠,還有細雜色絹四十匹,彩緞、匹帛各六表里,加以花茶果物、團圓餅、羊、酒等物,一概不少。
沈姝一進內(nèi)院主廳,就看到了一位年輕貴婦正和沈老太太在互相問候。年輕貴婦衣著華貴,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目,笑起來時頰邊梨渦微現(xiàn),膚色晶瑩,眉宇七分像陸老夫人,舉止靜嫻幽蘭。
看到沈姝進來,陸夏洺站起來,高興道:“這是沈姝吧,難怪我家小子捂著不放。”
她繼續(xù)道:“我是陸睿言的二姐,這次特意過來和你說說話。”
沈姝行了福禮,道:“傅大娘子福安。”
沈姝看過陸睿言信上寫過,他前頭有兩個姐姐,長姐陸夏橙嫁給了幽州節(jié)度使,二姐陸夏洺嫁到了傅太世家。按照歲數(shù),陸夏洺該是四十五歲,但是怎么看著都只有三十來歲的模樣。
“太客氣了,以后要互相關(guān)照了。”陸夏洺很滿意沈姝這個小姑娘,單憑她說話、行禮時不急不躁這一點,就知道沈府對沈姝的教養(yǎng)十分到位。
沈姝哪里知道陸夏洺對她評價如此之高。但是陸家人教養(yǎng)擺在那,他們目光深遠,不會給人造成難以收場的局面,還喜歡護短。
下聘禮只需一日時間,經(jīng)兩家商議,婚期定在十二月初六。
當(dāng)夜,沈姝才知道自己院子里塞滿了陸睿言送過來的聘禮,比原定的聘單還要多上一些,對此沈云鴻很滿意。沈老太太叫人把東西送過來后,交待沈姝幾句話就離開了,很放心地把這些東西全程交由沈姝自己保管。
沈銘佑站在沈銘祁身后,見了沈姝,有模有樣地跟著沈銘祁行禮,道:“長姐妝安。”
“這么晚過來是想和我說什么?”沈姝說著,還不忘記叫春華秋實拿糕點和茶水。
姐弟二人看著吃糕點吃得正香的沈銘佑。沈姝不由得感嘆時間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間,辛姨娘去平江府那么久了,沈銘佑也長大了許多,比起父親沈云鴻,他好像更依賴兄長沈銘祁。
“好吃嗎?”沈姝問道。
“好好吃,謝謝長姐。”沈銘佑說完,高興地又拿了一塊糕點。
沈姝抹了抹他軟軟的頭發(fā),道:“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可知這句話從哪里出的?”
沈銘佑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會,眼睛干巴巴地看著沈銘祁,沈銘祁回答道:“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出之孔夫子《論語七則》。”
看著沈銘佑,沈銘祁繼續(xù)道:“這是正道,可要記住了。”
“是。”沈銘佑看著手里的糕點,看著沈姝,奶聲奶氣問道:“長姐,我可以再吃一個嗎?”
“當(dāng)然。”
現(xiàn)下,沈銘佑一邊吃著,一邊認(rèn)真地聽著長姐和兄長的話。他只知道兄長很高興,是因為和長姐聊天的緣故吧。
“先前在國子監(jiān),同窗們還說很羨慕我,有一位厲害的姐夫,當(dāng)時我氣得想要開口罵他們造謠。”沈銘祁雙眼發(fā)亮地看著沈姝,“沒想到,我真的要有姐夫了,還是那樣厲害的人。”
“陸睿言在國子監(jiān)很出名?”
“很有名。”沈銘祁夸張說道,“不僅我們夫子夸獎?wù)f陸大人文章、經(jīng)義、論策做得好,院里的祭酒平日都和我們說陸大人是擬定的章程都是當(dāng)朝空前絕后之人。”
所以,丁魏和王欽凌才會一直表面拉攏,暗地里敵視著他的存在。
沈姝心里不由得哀嘆,她這算是還沒嫁過去,就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嗎?
“臭小子,你是不是忘記你叔父我的存在了。”沈云錫翩然而至,不要臉地和孩子爭議地位。他盤膝而坐,繼續(xù)道:“想當(dāng)年,我可是騎著五花馬游遍汴京御道的第一人。不過你不知道實屬正常,誰讓你還小,不知市井繁華。”
三人還是起來給沈云錫行了禮,接著坐著聊著方才的話題。
沈銘祁當(dāng)場被逮到,臉色羞紅,回答道:“小子不曾忘記叔父心中的深明大義。”
沈姝道:“叔父多年閑云野鶴,游山訪友,心里有落差是正常的現(xiàn)象。不過有句話叔父講錯了,您在外多年,祁哥兒哪有機緣和您接觸。”
沈云錫深思點了點頭,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之事。他看著沈銘祁,笑咪咪道:“說得也是。這樣吧,等過幾日有機會,我把陸大人叫過來,我倆一起教導(dǎo)你一番,看誰最厲害。”
“啊?”沈銘祁一時消化不了這個巨大的信息,當(dāng)場愣了許久。
沈姝掩嘴偷笑。她發(fā)現(xiàn)自從沈云錫和容和縣主大婚后,沈云錫越來越孩子氣了。
沈姝補刀說道:“確實如你所愿了,小時候你不是說過要做一個和叔父一樣厲害之人嗎?現(xiàn)在有機會接觸你的崇拜者,還是兩位一起,要好好珍惜。”
果不其然,過了幾天,沈銘祁又高興又緊張惆悵地看著沈云錫和陸睿言,之后出來,聽說他臉色漲紅得厲害,頭都快要垂到地上了。這些都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