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房門被陳煜輕輕地敲著：“仙子？醒了嗎？”

文莘早已梳妝好，看著面前的小貓和發簪，她只是默默地看著，聽見外面是陳煜的聲音，她對著侍女點點頭，侍女轉身向門外走去。

陳煜輕輕推門走了進來，看見復生的文莘，眼中很是滿意。

文莘站起身，沖著陳煜跪下，說道：“感謝陳公子的兩次救命之恩，文莘無以為報。”

“不客氣，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了，作為上仙，滿足天帝的一切愿望，這都是我應盡之事。”

“那先恭喜你了，成為上仙，是每個狐仙的夢想吧？”文莘笑了笑。

陳煜笑了笑，對著文莘拱手作揖，笑道：“我們狐族想做神仙，如果按著規矩來，必須修煉個上千年，還要行善積德才能增長道行，想要快一些，就得食人心，吸精華，應天劫，多少族人被雷劈死。當然，如果是天帝封賞，自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還得謝謝仙子給了我這個機會。”

文莘聽罷，笑了笑，向左右看了看，說：“那你我的恩情，就相互抵了吧，但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對了，怎么不見小蠻呢？”

“她隕落了。”陳煜顯得有些惋惜，繼續說：“她說，她從成仙就一直在攬星殿，每天都和前一天那樣做著同樣的事情，而且規矩繁多，她其實更懷念人間的溫情。是你的到來，讓她仿佛回到了身為凡人時的快樂，所以，她愿意為了你隕落，我覺得，她也算是解脫了吧。”

“月神殿一定會祝福她的。”

“嗯。”陳煜也有些難過，勉強笑了笑。

“陳煜上仙，我想見見芙瀾。”文莘突然說。

“你見她做什么？我覺得，仙子應該去先去見天帝，是他救了你。”

文莘低下頭苦笑道：“我與陛下，大可不見，還勞煩上仙先去找芙瀾吧。”

陳煜還是忍不住告訴她：“芙瀾有身孕了。”

文莘點點頭，面色平靜，看不出她是酸楚還是悲傷，亦是喜悅。她轉過身緩緩坐下，認真地說：“他們本就實為夫妻，而我也不屬于這里，該怎么做，我是知道的，還請上仙幫我最后一次。”

陳煜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月神殿。

此時天宵宮中，芙瀾正站在晗珺身邊，一起聽著臺下大臣的稟報。

陳煜大步走了進來，晗珺看到陳煜，心中歡喜，忙跑下殿臺，急切地問：“她是不是醒了？”

陳煜點點頭，不敢直視晗珺，小聲說：“她想見芙瀾公主。”

晗珺吃驚不已，她為什么要見芙瀾，他轉身看著芙瀾，芙瀾躲開了晗珺的眼神，輕盈地走下來并向陳煜行禮。

“跟我走吧。”陳煜說完，示意芙瀾跟著他。

芙瀾來到月神殿，只見房間里只有文莘一人坐著，她捏了捏拳頭。

這時，原本在天宵宮的晗珺，實在不放心文莘，他無心再繼續聽臺下神仙的稟報，元神脫離軀體，從天宵殿隱身來到月神殿文莘的窗外，看著芙瀾和文莘面對面站著。

只看見文莘死死盯著芙瀾說：“上輩子的事，我不是記得很清楚了，但是，我隱約記得有一只白兔，她變成了一個銀藍色的女子。”

“什么白兔？”芙瀾警惕地看著她。

“當時是我無知了些，好在暈倒之前，眼睛還算爭氣，讓我看得清楚。”文莘嘴角輕蔑地一笑。

“那你想怎么樣？去告訴他么？然后讓他滅了我族，還是為我求情，讓他趕我出去，好讓他看到你溫柔大度的樣子？你不想癡心妄想了，你以為他會相信你么？你有什么證據？”

“呵，證據？芙瀾，你以為，我和天帝陛下說話，需要證據？”

“那你想干什么？”芙瀾問。

文莘沒有馬上回答她，只是眼里緊緊盯著芙瀾。許久以后，文莘轉過身，背對芙瀾，說：“我知道你對天帝一片癡情，你也是他最得力的女官。我只想要你永遠陪著他，不要再有一絲隱瞞，照顧好他。”

“你什么意思？”芙瀾很是疑惑，文莘顯然并沒有責備她。

文莘轉身，看著芙瀾，芙瀾心里一陣緊張，只看見文莘眼睛看向了她的肚子，眼神和語氣溫柔了許多，說：“你對他的心，我明白，真誠而熾烈。女子的心思更為細膩，所以你能更好地照顧他。我今天讓你過來……只是想讓你好好陪伴他左右。”

“就這樣？”芙瀾反而有些疑惑。但是她看到文莘盯著她的肚子，她知道，文莘一定是知道她肚子里有晗珺的孩子。她心中暗喜，文莘肯定不會傷害她，孩子就是他最大的保護神。

芙瀾還在得意之中，只看見文莘突然閃現到他面前，嚴肅地說：“不止。”說完，文莘一把抓住芙瀾的手腕，芙瀾防備地想抽開，文莘卻緊緊地握住。對芙瀾嚴肅地說：“芙瀾，這里是月神殿，我要你對祖母發誓，你再也不會欺瞞天帝，一心待他。”

“你有什么資格要求我。”

“就憑我是月神，地位在你之上。”文莘施法額前一揮，果然月亮的印記浮現出來，這正是月神的標記。

晗珺看的呆住。

文莘緊接著掩去了印記，芙瀾驚得目瞪口呆，說道：“我發誓，若在欺瞞天帝一分，我便天雷轟頂。”

“不夠。”文莘看著芙瀾，冷冷地說。

“我若對天帝有所隱瞞，海神一族萬劫不復。”

“若你違背你的誓言，月神印將會把你的元神撕裂，不復存在。”文莘說完，放開了芙瀾的手腕。芙瀾一看手腕，上面有一個月亮的印記。

芙瀾看著文莘，心中再有怒火，也不敢對著月神發作。

文莘感覺很累，他靠著桌子喘息著，看著芙瀾隆起的肚子，無力地問：“要生了吧？”

“下個月。”芙瀾回答。

文莘點點頭，有些無力地來到芙瀾面前，對芙瀾說：“我準備將月神光輝賜予他，這是我給他的祝福。”

芙瀾大驚，說道：“如果你把光輝給他，你就只能當個地仙，一千年后就消散了。”

“我從未想過永生。”文莘說完，輕輕將手撫摸在芙瀾的肚子上，只見一股銀色的力量，順著文莘的手緩緩進入芙瀾腹中，只見她原本隆起的肚子微微發出銀色的微光，又慢慢消失。芙瀾只覺得一股暖流慢慢的在肚子里游動。

“你走吧。”文莘面色蒼白，轉過身不想再看芙瀾一眼。

芙瀾心中很是感動，她突然跪下，對著文莘行禮，鄭重地說：“謝月神。”說完，她起身離去。

文莘緩緩坐下，看著眼前的小貓，她輕輕拿起小貓，和晗珺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晗珺緊張地看著她，她是在想再一起的往事嗎？她還像那時一樣喜歡自己嗎？她會不會……但是，她為什么又要對芙瀾說那些話呢，還將自己的月神光輝送給自己的兒子，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只看見文莘拿著小貓看了很久，還是放在桌上，又輕輕拿起發簪，晗珺緊張地看著她。只見文莘流下了眼淚，將發簪還是放回了桌上。晗珺失望了，她終究選擇的，不是他。

文莘站起身，緩緩地推開門，外面的模樣已經早已不是當初的月神殿，四處彌漫著冰涼的云氣，正是云霧中的仙境一般美麗。

門外的月祀長對她點點頭，微笑著問：“仙子準備去哪里？”

“我要回家了。”

“那么仙子是回宮里，還是回到凡間呢？”

“街上有個很普通的米鋪，生意不錯，那里才是我的家。”文莘想著米鋪，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好，只不過現在銀河水境已不在凡間，就讓我親自為仙子引路吧。”

“多謝月祀長的悉心照料，我才得以復生。”文莘跟在月祀長身后，恭敬地說。

“你的復生，是他……，你應該感謝他。”

“嗯，我欠他的，太多了。”

“那你為何不留下來？”月祀長停住腳步，轉身問她。

“我和他，畢竟人神有別，如果是以前，我可以為他改變，成為他心中所想的妻子。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這里，讓我感到壓抑，沒有自由沒有快樂，所有的一切，都循規蹈矩，這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你選擇了他，是嗎？”

“我醒來之后，心中很是悲傷，終究明白了，無論他最終是什么樣，我注定是他的愛人。”

“我祝福你。”月祀長微笑著握著文莘的手。“我們走吧。”

晗珺的元神尾隨其后，只見文莘在宮門與月祀長道別，她回首看了看這個給她帶來傷痛的地方。

現在的翼人族，他們鎮守天宮四門，看到文莘，浩走了過來，行禮道：“恭喜仙子復生。”

“看你現在也是仙身了，真為你高興。”

“只可惜，我們一族，也失去了很多兄弟。”

“月神殿一定會為他們祝福的。”文莘說完，轉身準備離開天宮。

“仙子，你真的不留下來嗎？”浩問她。

文莘微笑著搖搖頭，轉身最后看了一眼，也是這一眼，所有的留念放下了。

晗珺望著文莘離去的背影，心中隱隱作痛。回到天宵殿自己的身體里，臺下的大臣還在說話，他沒有細聽，而是，一滴眼淚流了下來。

文莘來到君安城，已是深夜，米鋪關著大門，門縫里透出點點的燭光。

‘我知道，你會在這里等我回家，我尋回了楊紅的記憶，也明白了，此生哪怕只有一個魂魄，也會義無反顧的愛上你。當我醒來的時候，只要想起你，我的心就會顫動，我清楚，是我的心在告訴我我愛你。所以，我選擇回到你身邊，再也不分開了。’文莘望著米鋪的大門，心里默默地說著。

“咚咚咚。”米鋪響起了敲門聲。

“已經關門了，明天再來吧。”里面傳來了趙紹羽的聲音。

“如果，不是來買米的呢？”

趙紹羽睜大了眼睛，這是文莘的聲音，是她，一定是她。

他跑到門口打開門，眼前站著的，果然是文莘。

“小黑哥哥，我回來了。”文莘笑了。

趙紹羽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他們一起坐在后院，這里盛開著無數的桔梗花，漫天飛舞著無數的螢火蟲。趙紹羽輕輕摘下一朵粉紅色的鮮花，插到了文莘的發髻上，花朵是如此嬌艷欲滴。

文莘將頭放在趙紹羽肩上，趙紹羽溫柔地摟著她，她把嘴湊到他耳邊，輕輕耳語：“這一世，換我來守護你吧。”

趙紹羽轉頭看著眼前的愛人，溫柔地點點頭，緊握愛人的雙手，低頭深深地吻了她。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