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跑的很快,快到我們現在晚上已經聽不到宿舍水管的流動聲,聞不到辦公場所的刺鼻氣味,快到衣柜已經裝不下我們的衣服,四個人的宿舍不算擁擠也絕稱不上寬敞,第四位舍友是一位高挑很干瘦的女生,有點黑,單眼皮,長臉,薄唇,鮮少與我們交流,獨來獨往的。也開啟了兩人一個班次,依舊早晚輪流制,早班是九點到六點,晚班是五點到十二點。隨著熟悉度歸宿感的加持,我們從一開始的矜矜業業到如今的老態龍鐘一般,每天的工作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大致是百內條主動客資,時忙時閑,閑時就刷抖音,手機經常可以玩到一個來回的充電模式,每月工資是幾乎平穩的,沒什么變化,我們也沒什么多的開支,基本就是網購,偶爾休息時去縣級市中心的一個批發市場逛逛,說是批發其實約摸著和零售沒啥區別,好比喻成都的荷花池。
很快到冬天,大家都不想上早班,這里的冬天很冷,是走路甚至可以看到一深一淺的雪印的那種冷,至少對我和朋友來說,是成都沒有的溫度,基本在零攝氏度左右,有時候還會零下幾度,雖說是離公司近,但還是常常被氣溫鞭打的手腳通紅麻木。清晨是隨著嘰嘰喳喳鳥聲伴著雞鳴一起來臨的,暖和的被窩緊緊抓住我不愿讓我離開,我亦如此,但無法,生活最終將我一把撈起,刺骨的寒氣從四周襲來,磐滿全身,睡意被驅散一半,因著是單人輪流制,今天是我和那個皮膚很白的女生一起,她是騎了小電驢的,將自己裹緊坐在后座上,兩三分鐘的刺骨寒風將耳朵吹麻后,我們到了辦公室,第一時間開了空調,其他人基本還沒來,溫度漸漸攀升,才將厚重的外套脫下,我桌下還放了網購的護腿寶,膝蓋上搭著毯子,無疑是舒適的,電腦讓人煩躁的叮咚聲響起,平淡的一天和我鍵盤上飛舞的指尖一起爭分奪秒的開始了,你說為什么叮咚聲是煩躁的,因為那不是屬于我的。
五點左右,朋友和另一個女生來了,顯然她們是分批次來的,大家雖住在一起,但總顯得她格格不入,我和朋友幾乎都是一起吃飯的,選來選去下單了一直被受青睞的大盤雞,辣度很夠,是這邊鮮少有的口味,加了寬面,混著濃稠湯汁入口,還帶著一絲甘甜,吃飽喝足,也就到了下班的點,今天是周日,也意味著明天開始我可以在寒冷的冬天睡懶覺了,這無疑是非常開心的,越是無能的時候人的喜悅越是簡單。
冬天是發懶的季節,樹枝懶懶的掛著潔白霜雪,小狗趴在木門口的石板地上,像個老頭子,穿過狹窄的階巖就是燃的旺盛的火把盆,搖曳在冷氣中。
等我垮著小包和朋友出門已經是下午時分,我們準備去印象城吃馬路邊邊,那是一家藍色為主題的裝潢,方方正正的木桌加了亮黃撞色,紅色板凳把整體顯得更為飽滿,食欲劇增,先拿了串串,鍋底我們點了中辣,這家的辣度很夠味,輕易不敢嘗試特辣,得到過教訓,漸漸的食客越發多起來,甚至排上了隊,紅艷的辣鍋,每串肉塊都浸足了湯汁,爆辣綻開,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滿足極了。
吃完飯我們在商城逛了逛,買了點小玩意,就開始準備回去上班,腳罕見的很熱乎,可能是一直在走路的原因,到辦公室剛好趕上點,重復一天的工作,朋友比我多了一份工作內容,就是拆退換貨的包裹,當然相對的工資也比我多五百辛苦費,電腦叮咚響著,那是那時我最討厭也最熟悉的聲音。
在一個惺忪平常的下午,微信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的好友添加,上面自稱是我親小姨,無疑我是各種情緒摻雜的疑惑感,通過后對方很快發來了消息,她說她是我媽媽的親妹妹,她說的媽媽自然是我的生母,我對她沒什么太多的好奇,有點忐忑的問那我的生母呢,這是一個噩耗,對我而言是堅持期盼了近二十年的幻想被扎破,那條白色氣泡的信息就像惡鬼一樣張牙舞爪的停駐在屏幕上,她死了,死在多年前的晚上,我本做了多年的心理建設,預想了多年的畫面,我說我不會責怪她,我說我會理解她,一切都變成了可笑至極的多余的第六根手指,她給我發了她的照片,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就是很普通平凡的長相,依然能看出來長的很高,頭發并沒有很長,就到胸前位置,單眼皮高鼻梁,嘴唇很薄,顴骨有點高,穿著一件黃色T恤,白色長褲,微微笑著,并不親和。
她說了很多,大體中心思想是我別責怪,說她妹妹當時也很難,后來也去縣城找了我幾次,結果無奈,不像現在網絡這樣發達,還講了我有個親姐姐,待會會添加我,又講了生父,再婚了,對另一個女兒也是完全沒有照顧過的,單這點我就沒什么好的印象,沒多久一條好友申請顯示在列表,我知道,那是我的親姐姐,這個世上除了那個不怎么樣的生父外的唯一一個血緣關系的親人,通過好友后她說她是我的姐姐,說終于找到我,我控制不了略微冷淡的語氣,她說不會打擾我什么,我知道,跟她沒什么關系,她沒比我大幾歲,強逼自己緩和了語氣,問了些她父母或者說是我父母的事情,如大家所談那樣,他們鬧離婚,她媽媽帶著我倆無法生存只能選擇賣掉我這個一歲無甚記憶的女嬰,后來都已再婚,各自都生了一個兒子,沒多久她媽媽就死在了床上,脖子上還有掐痕,這是后話。
跟姐姐聊天漸漸多一點,我還給她郵寄了禮物,一件我們售賣的衣服和隔離霜以及我寫的一本實體書和一封信,生活依舊平淡,但搖搖欲墜的想回四川的心又顫動了起來,跟朋友講了講,無疑的,她也贊同,我們就一起向店長提了離職,然后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等他們招到合適的員工后我們才能離開,時不時我們就分別在催促,可能心已經飛走,著急想要離職,想要出去玩,想要回去熟悉的地方,見想見的朋友,人總是想要平淡安穩,又對平淡安穩加以嫌棄,人的劣根性向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