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支氣管炎變得越來越嚴重了,這次著涼后一直氣喘吁吁,我和奶奶陪著他住院了,他似乎覺得自己時間不多了,竟對我出乎的溫柔,甚至還給我拿錢讓我買吃的,也是在這個病房,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了死人,那是我爺爺旁邊的一張病床的一個四五十年紀的阿姨,送來時就已經恍惚了,她丈夫回家取東西留下了一個護工幫忙看著,她開始從床上下來對著垃圾桶開始尿尿,手機還掉進去了,護工連忙扶住讓她去衛生間,她卻像什么也聽不見一樣自顧自的又上床了,然后突然的就沒氣息了,醫生趕來搶救無果,宣告了女人的死亡,她的家人趕來時,已經是尸體,一個男人背著她離開了病房,我跑出去看了一眼,就那一眼嚇得我晚上連連噩夢,那是一具毫無生機的軀體,雙腿耷拉著在地上拖著,雙臂也直直的垂在空中,隨著男人的步伐甩動,那不是電視里能演繹出來的真實感。
這次在醫院住看半個來月,爺爺脾氣也變的好多了,給子女打電話吐槽的次數也少了,回到家后,爺爺又恢復精力了,每天吃完早飯就去廣場打撲克,不過他們都是一群老人在石墩上玩,旁邊還有各種賣涼粉、棉花糖的攤販,也有唱歌表演節目的隊伍,邊上總會圍著一頓人看熱鬧,又會在收打賞時走開,這個廣場離家很近,就隔著一條馬路,叫益民廣場,是個老廣場了,廣場中央有一棵很大的老樹,要幾個人展開雙臂才能圍住,是棵什么樹我不認識,只知道和柳林廣場中央那棵一樣的大,也是這段時間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男生,他離我十分遙遠,在JS省,而我是在SC省,相隔了近兩千公里,我們開始了網戀,我其實是從未想過會見面的,他總給我刻畫美好的未來,而我也傻傻的將家里所有的事情,自己真實的境況告知了他,他滿滿的心疼展現的淋漓盡致,我也深信不疑。
沒過多久爺爺又恢復了漫天謾罵的樣子,他的臭脾氣根本管不了多久就會復發,像他的支氣管炎一樣反反復復,我又常常在他的謾罵聲中吵醒,這時候網戀的那個男生總會送上合時宜的話給我聽,聽得久了我也開始憧憬。
在十九歲生日來臨時,我將原先的遺憾替自己彌補了,穿了一件黑色蕾絲的吊帶公主裙,化了妝,在歡樂迪為自己開了一個包間,網戀的男生給我訂了一個大大的草莓玫瑰蛋糕,我邀請了高令也就是和我一起上網的女生還有李秧和她的男朋友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初三的同學,他們給我唱了生日歌,給我拍了照片和視頻。
過完生日后,我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那就是去江蘇找那個男生,在又一個清晨七點半被爺爺罵醒后,我極度崩潰的說,你不要罵我了,我一號就走,去外省,他說那可太好了,那你說的一號就走,讓我沒想到的是翌日清晨,我迷迷糊糊聽他在客廳念叨我來看看還有幾天到一號,我爬起來透過窗戶看到他坐在椅子上,手里翻著日歷,那一刻我將自己笑的眼淚都劃出來了,起身就開始裝衣服,到我拉著箱子要離開時,爺爺追在后面問我鑰匙有沒有留下,我邊哭邊說放在你桌子上的,奶奶跟在我旁邊,問我那個人穩妥與否,讓我要注意安全,我心疼的像刀子割一樣,我真的很愚蠢吧,放棄了如此深愛我的奶奶孤身前往一人不識的陌生地界,我辜負了老人的厚愛。
我是乘坐的綠皮火車,買的硬臥,上火車那刻我退縮了,形形色色的人或坐或站,過道兩旁都是人,床鋪也是上下的沒有床簾,一覽無余,明明沒人注意我,我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被燙的一身汗,戰戰兢兢找到自己的位置,旁邊的大叔很熱心的幫我放了箱子,我就爬上了床位,沒有經驗的我還穿了一雙方根涼鞋,直到躺下我才松一口氣,看著窗外飛逝倒退的風景,我踏上了新的旅程,這是我第一次獨自坐長途火車,也是第一次去到除成都和綿陽以外的城市,更是人生中第一次出四川。
我在火車上呆了三十個小時,從白天到晚上,從晚上到凌晨,經過了十幾個城市,聽到了很多只在網上聽說過的名字,到無錫時是凌晨五點多,這里天亮的好早啊,不到六點的天已經烏蒙蒙的了,像是灰藍色海洋,他已經在火車站口等我了,害怕睡過頭他是熬到五點多沒有睡,見到那刻我是十分尷尬慌張的,他幫把箱子放進了后備箱,我說這個點太尷尬了,還是等一會天亮再去他家吧,他就帶著我去了他的學校,給我講述他曾經的故事。
等到天全亮時,他帶我去了他家,我太小了都不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其實也不小了,十九歲了,做錯事情了總會想要把責任推到沒人教我這上面去,再怎樣推卸,承擔后果的還是自己,這是我此時還不明白的道理。他家里人都還沒起床,我在門口躊躇不好意思進去,他說你再不進來,一會他們都起床了,嚇得我一下跨進了那道可怕的大門,進去后他拖著我的箱子放進了臥室,也安排房間給我,說他要出去買下洗漱用品,讓我在房間等他,我只得點點頭,他回來時帶了包子豆漿放在客廳桌上,我不好意思洗澡只是簡單洗漱了一下,就進去了房間,沒一會他家里人都起床了,似乎像看新鮮事物一樣在門口偷偷瞅我,從第一步錯了,那后面都是錯上加錯。
他之前的工作是藥店的一個營業員,在我來之前幾天他就辭職了,說要陪我玩幾天,無錫這邊的城市都離得很近,不像四川城市之間相隔甚遠,我們從無錫出發先是到了江陰,去找了他的一些朋友,他們約好了在一家燒烤店,晚上的風有些冷,他們吃了好久好久,直到半夜十二點,我們的桌子是在室外的,我問他能不能走了,他安撫我再等一下,快了,又是一小時了,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我有些坐不住了,他們終于有人提出散了。后來我們又去了鎮江、常州、蘇州,在蘇州時他的朋友開車,他卻跑到副駕去坐著,留下他另一個朋友跟我一起坐后座,甚至在我還沒上車他們就開走了,他只顧著跟他朋友聊天,還是后排的人說我還沒上車,我是有些后悔的,可我固執的認為我沒有退路,說到底還是做人太窩囊。
我們玩了幾天后回到了無錫,他開始找工作,我也開始看工作,可是人生地不熟,甚至有些人說話我都聽不懂,有時候覺得好孤獨,他家里人很多,有爸媽,還有姐姐和姐夫以及一個侄子,他們很熱鬧,顯然我融入不進去的,他也沒有正式介紹過我也沒有給我介紹過他家人,就這么不明不白的多了個我,這是個注定死局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