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景花園,一樓客廳。
孫律師將協議推到宋微寒的面前,隨后將所有的條款都鄭重解說了一遍。
“宋女士,還有什么問題么?”
“沒了。”
宋微寒搖搖頭。
“既然沒問題了,請在這里簽上字。簽字生效后,三個工作日內,所有的補償款都會按時打到您預留的這張銀行卡里。”
“不用那么急。”
宋微寒說,“我現在又不急著用錢。”
“沒關系,這是傅先生的誠意,也是他——”
“想要跟我盡快分割清楚的態度是么?”
宋微寒點點頭:“明白,隨便你們就是。”
說完,她拿起簽字筆,準備在落款處寫下名字的時候,卻有一絲猶豫。
簽離婚協議的時候,她或許還有那么一些賭氣和堅定的成分在里面。
但……這份明確的財產分割協議,卻是實實在在地意味著。從此,再也不相見的代價。
看著宋微寒猶豫著,遲遲沒有落筆。
背對客廳面朝陽臺的傅濯云,從玻璃的倒影里清楚地看到了這一切。
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希望宋微寒會說——
我不要簽,這點補償不夠。
那么,他會不會想,既然這樣,就先不簽了。等他再賺到更多的錢,一年兩年,五年十年,反正每一分賺回來的錢里,都有屬于宋微寒的一半。
可是想是這樣想,開口卻變成了冷冰冰的:“嫌少么?”
宋微寒的手踟躕了一下,落筆成名。
站起身,宋微寒拿上自己的提包,沖傅濯云的背影淡淡一笑:“傅先生,我先走了。”
“家里還有其他東西要拿么?”
傅濯云沒有轉身。
宋微寒搖頭:“沒什么東西,我原本也沒在這里住過幾天。”
這句話,倒是事實。
在他們短短十個月的婚姻里,相親相愛的時間好像寥寥無幾。
猜忌,爭吵,誤會和不信任,將曾經彼此心里照烙的月光磨的像塊凍豆腐一樣粗糙。
可是月光又冷又洌,割在臉上就像刀子一樣疼。
豆腐磨啊磨,又暖又管飽。
走出龍景花園的社區,傍晚的雪花飄得十分應景。
宋微寒一路走,一路淚水凍成臉頰上的冰凌花。
最后,她蹲在路邊的一處便利店門口,再也控制不了這份壓抑到決堤的情緒。
她想,自己為什么從來沒有告訴過傅濯云。
她一點都不想分手,不想離婚。
不想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他。
她總說他不相信他。可自己又何曾告訴過他,她是那么一如既往地愛著他?
她想,自己十八歲那年失的那場戀。
錯過的一次傾盆大雨一樣的痛哭流涕,冥冥之中總要有天被償還的。
再醒來時,宋微寒只覺得頭痛欲裂,渾身乏力。
眼前的視線從模糊轉向清晰,房間里的陳設還不是很熟悉。
她不久前才租了這個公寓,當時是為了方便跟藍橋照顧小寶的。
現在更方便藍橋和小寶一起照顧她自己……
“醒了!媽媽!微微阿姨醒了!”
小寶頭上的繃帶已經拆了,手腳還打著石膏。不過小孩子的自愈能力總是那么強大,這會兒還沒出院呢,就張羅著非要跟著藍橋一塊過來看看宋微寒。
“小寶?”
宋微寒撐起酸軟的腰背,然后就看到藍橋匆匆跑進來:“微微,你可總算是醒了!”
“阿橋?”
宋微寒揉了揉太陽穴:“我怎么了?”
下一瞬,她立刻緊張地低下頭,雙手疊在自己的小腹上!
寶寶在里面拱了拱,似乎是在用這種特殊的語言向宋微寒傳達——
我好得很,媽媽放心!
“孩子沒事,醫生來過,給你用的都是妊娠無副作用的藥。”
藍橋對宋微寒說,“你自己都不記得了么?你發燒了,燒了整整三天。迷迷糊糊時給我打電話,說讓我來救救你。”
“啊?”
宋微寒無奈地表示,自己好像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求生欲這么強,干嘛把自己弄得要死要活的?”
藍橋把小寶趕到客廳里看電視,自己則端了一碗清淡的粥,坐在宋微寒的床邊。
看宋微寒似乎還有些失神落魄,藍橋一拍大腿:“差不多得了,不就是離個婚么?離開傅濯云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你有錢啊!”
說著,藍橋把宋微寒的手機拿過來:“你昏睡這兩天,手機就跟中毒了似的,一口氣打進來幾十筆轉賬。我在外面做飯,就聽到里面叮咚叮咚個不停!”
手機轉賬每筆有限額,所以像傅濯云要支付給宋微寒的這筆巨額款項,肯定是要分幾十筆來的。
可是每一筆錢打進來,越是精確準時,就越是讓宋微寒的心如切割般灼痛。
他的迫不及待,對峙著她后悔到連說一句軟話的勇氣都沒有。
“阿橋,你知道我喜歡傅濯云么?”
宋微寒抿了抿干裂的唇,小聲說。
“知道啊。”
藍橋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
宋微寒的眼圈一緊,視線再次模糊。
藍橋想了想:“他是你初戀,你肯定忘不了他的。”
宋微寒伸出自己的左手,給藍橋看。
“我這里有個傷疤,之前你問我,我說是做實驗弄傷的。其實……我是因為抑郁癥,割腕的。”
藍橋倒吸一口冷氣:“你說什么!微微你……”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們任何人,我當年為什么沒有去A大報道。你問,我說我只是想學醫。而且不敢留在江洲,被我媽和那些債主騷擾。才選擇了接受程叔叔的資助。”
“那其實……到底是因為什么?”
藍橋驚道。
“我的錄取名額,別人搶占了。”
宋微寒低下頭,淡淡道:“是傅濯云的堂弟,傅恒。”
“你說什么!”
藍橋手一松,粥碗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這,這簡直太離譜了!傅濯云知道這件事么?他怎么可能允許這件事發生?”
宋微寒搖搖頭:“他重回傅家,四面臨敵,為了得到傅家二叔的支持,所以選擇了幫助傅恒替換我入學檔案的這一條件。他背叛了我,所以在高考之后,他一聲不響地失蹤,不敢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