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前。
從烏云島離開后,宋微寒很久沒有睡上這么安穩的一覺了。
程驍的船上有備充足的淡水和食物。
可是因為燃油殆盡,又遭遇了磁場破壞,快艇沒有辦法保持全速,大多數時候為了節省消耗,只能架起風帆。
海上波浪震蕩,底倉里難免受些辛苦。
宋微寒暈船暈得厲害,適應了一整天后,才緩緩支撐著起身,來到甲板上。
連日的暴風雨過后,海平面上有久違的太陽。
“換洗的衣服不夠,你湊合著穿。”
程驍正在甲板上席地而坐,身邊放著兩瓶冰啤酒。
陽光渡過他棱角分明的臉龐,金色辨不出是朝霞還是夕陽。
此時的宋微寒,身上穿著的是一件干凈的白襯衫。
她的衣服早已污穢的不成樣子,這會兒已經用消毒液了好久,掛在外面吹海風呢。
“喝么?”
程驍向宋微寒舉了下酒瓶,見后者沒有馬上回答,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忘了,你懷孕了。”
宋微寒點點頭,走上去:“我們還有多久能到。”
“看風向了。”
程驍晃了晃近乎瓶底的酒,淡淡勾了下眉。
“你很急著上岸?”
“當然。”
宋微寒咬唇。
在烏云島上待了七天,跟著程驍又在海上漂了兩天。
也不知傅濯云現在……
“電話也打過了,平安也報了。”
程驍意味深長地看了宋微寒一眼:“有什么好擔心的?他的身邊,又不是沒有其他人。”
“你——”
宋微寒攥了攥手心,“你不要這樣講。我先生他一定是很擔心我,一定想了很多辦法在到處找我。”
“那就讓他多找幾天,免得……”
不懂珍惜。
但后面的話,程驍并沒有對宋微寒說出口。
宋微寒嘆了口氣,索性也不再多問了。
她走到程驍身后,隔著白色的襯衫,看得到他背上傷口若隱若現的縫痕。
宋微寒攤了攤手,故作無奈道:“反正,你不著急我也不著急。這里有吃有喝,但是藥品不夠了哦。你的傷口好像感染了,現在急缺抗生素。”
說完,她干脆坐在了甲板上。
今天的海風格外舒服,長發隨著船身的飄搖,被吹起隨意的弧度。
不遠處有海豚和鯨在競相追逐,偶爾躍出海面的時候,宋微寒竟然發出一聲驚喜的歡呼!
“是鯨!”
“真的是鯨!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海洋里的——”
程驍:“……”
側過臉,他瞇著眼打量著距離自己兩米遠左右的女孩。
之前只覺得她有點冒失,又有點一根筋。
明明是個內心如此熱情澎湃的人,卻總是要用高冷偽裝自己。
如今在她臉上看到狀如少女心性一般的單純,好像,也不枉在海上多漂的這些時日。
不過,前面就是卡莎島了。
這場旅程也好,奇妙的冒險也好,終于還是有它的終點。
雖然有過那么一瞬間,程驍很想告訴宋微寒一件事。
或許,會從此改變宋微寒與傅濯云的婚姻,但同時,也很可能就此剝奪了她臉上本來就為數不多的笑容。
“快到了。”
程驍起身,調轉了風帆的方向。
“哎?”
宋微寒一時沒反應過來,可是當她眼看著船身突然調轉了四十五度,眼前的海平面上便出現了一座島嶼時——
“那就是卡莎島么!”
她站起身,聲音里難言興奮的情緒。
“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半天時間就可以到。”
程驍說。
宋微寒啊了一聲,“意外?比如什么樣——”
“比如你剛才看到的那頭虎鯨,突然跳過來把船啃了。”
宋微寒:“……”
程驍游了游眼睛:“還比如,你不答應我三個條件的話,我可能會調轉船頭。”
宋微寒:“!!!”
無奈之下,宋微寒只能主動表示:“你有什么條件,只要不違背良知法律,只要我能做得到。”
“第一,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你見過我。”
“啊?”
宋微寒愣了一下:“這是什么意思?我不說見過你,那我怎么解釋自己在外面漂泊了十天?”
開什么玩笑,難道她說自己被美人魚救了么?
“你可以說是我在荒島救了你,但不能提我的姓名。”
程驍抬了下眼眸,重新拉滿風帆。
“明白了。”
宋微寒點點頭:“你不讓我告訴任何人,我認識你,對么?”
“包括我們之前在酒店見面的事,我身上的傷,不可以對任何人提起,包括你最親的人。”
“好。”
宋微寒點點頭:“第二條呢?”
程驍繼續道:“烏云島上的一切,不可以對任何人說起。”
“什么?”
宋微寒剛才就還奇怪呢,什么流落荒島,又不是魯濱遜漂流記。
她分明可以直說自己是被人帶到烏云島上的啊!
“你不讓我跟別人提及烏云島上的事?這怎么行?”
宋微寒急道:“族長和島上的居民他們都在等我。我已經答應了,會把他們的情況告知外界。讓有關當局重視他們的處境,解決——”
“你以為你是誰?”
程驍輕蔑地冷笑道:“憑你一己之力,就能救一個島上的人?”
宋微寒并不領會她的諷刺。
從自己決定了從醫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是要從死神手里搶人的。
搶不搶的過另當別論,但搶總是要搶的。
“不行程先生,我剛才說了,你的條件不能是有違道德良知和法律底線的。”
宋微寒搖頭。
“我只是在告誡你,有時候有心做的,不一定都是好事。如果你堅持一意孤行,很有可能會害了所有人。”
程驍不緊不慢地說,“如果你足夠聰明,應該知道我比你更有能力去解決這件事。”
“你會幫助他們?”
宋微寒不可思議道。
“我說會,你也未必一定會相信。”
程驍淡淡道,“但我還是會說,我會。”
“好。那我就答應你第二個條件,第三呢?”
宋微寒問。
“第三,將來無論發生什么你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記得聯系我。”
“啊?”
宋微寒不太明白,這算是什么條件?
自己又不是沒有丈夫,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也輪不到找一個萍水相逢的——
呃,姑且算是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