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麟書——考了十七次才中秀才
一
曾玉屏有三個兒子,長子曾麟書字竹亭,二子生下不久便得病而亡,三子名叫曾驥云。
曾家“累世業(yè)農(nóng)”,縱有讀書之人,也向與功名無緣。曾玉屏不算富裕,卻循依“以耕養(yǎng)讀”傳統(tǒng),供給并鞭策長子曾麟書讀書,將讀書出仕、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先生進門的時候曾驥云還小,所以,讀書的就只有曾麟書一個人。盡管這樣,先生教得卻一點也不輕松。這是什么原因呢?
因為曾麟書長得雖然眉清目秀,好像很聰明的樣子,本人也是積極向?qū)W,但無奈天性“鈍拙”,那八股文無論怎么寫,都寫不到花團錦簇的境地。不僅教他的先生生氣,他父親曾玉屏生氣,他自己也生氣,據(jù)說氣得整日拿腦袋撞墻,可即使這樣,他也沒有開竅。
轉(zhuǎn)眼間,曾麟書的歲數(shù)大了,雖然娶妻生子,仍然是名童生(清朝時期,科舉制度第一級考試叫考學(xué),考上的叫秀才,沒考取的,哪怕到八十歲,仍只能叫童生;二級考試叫鄉(xiāng)試,考上的叫舉人)。及至曾國藩兄弟幾個出世乃至入學(xué),曾麟書還不見有一絲的出息。
二
曾玉屏見曾麟書如此不開竅,知道指望兒子振興家族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就把主要精力花在幾個孫輩身上。這時,長門長孫曾國藩已經(jīng)六歲,到了入學(xué)的年齡,但曾麟書的老師因為年齡太大而辭館回籍,其實還是因為曾麟書太不給自己爭氣的原因,實在不好意思再干下去了。曾玉屏于是又托人介紹,花高價從長沙把很有名氣的陳雁門請進私塾,專門指導(dǎo)曾國藩。陳雁門是位六十二歲的老秀才,是名震三湘育人有方的私塾老手,因為手底下出息過兩個舉人門生而出名。
此時的曾麟書雖然還沒進學(xué),但畢竟進過幾次考場,已經(jīng)能夠教人讀書寫字了,于是也在村里辦了一個私塾,取名“利見齋”,招了幾名學(xué)生,自任先生。
曾麟書雖然開館授徒,但因是童生,自覺臉上無光,白天教徒,晚上則更加勤奮地讀書寫字。一次次地進考場,進了十六次之多,仍不氣餒。到第十七次進場的時候,連學(xué)政大人都被感動了,于是給點了湘鄉(xiāng)縣縣首,總算進了縣學(xué),成了秀才。盡管這時曾麟書已是四十三歲的“高齡”,總算給曾家老小和自己妻兒爭了一口氣。
即使曾麟書進了學(xué),曾玉屏仍然不許他“染指”曾國藩的學(xué)業(yè),怕愚笨的兒子把孫子也拐帶得沒出息。
陳雁門的確是名私塾高手,名師果然出高徒。曾國藩與父親曾麟書同年入學(xué),在二十三歲便入縣學(xué),旋入漣濱書院求學(xué),又進岳麓書院深造,二十四歲中舉人,二十八歲中進士。父親曾麟書進學(xué)之后盡管也一次次地進考場,竟然再未進步,到死都只是名秀才。跟父親曾麟書相比,曾國藩在科舉上可謂一帆風順。
三
盡管曾國藩在科舉上很是順利,但從他父親曾麟書的身上便可以看出,在世代務(wù)農(nóng)的湘鄉(xiāng)老曾家,讀書的種子并未真正發(fā)芽。曾家僅僅為了供兩個讀書人,就已經(jīng)到了舉債的地步。由此可見,一個農(nóng)家子弟要想在科舉這條路上出人頭地,家族里必須得有一個見識超凡的領(lǐng)頭人。曾家的這個領(lǐng)頭人,就是沒有讀過幾天書但卻很有見識的曾玉屏。
因為知道自己讀書不易,曾國藩特別珍惜自己讀書的成果。具體的表現(xiàn)就是,他非常注重加強自身的修養(yǎng),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圣人”。曾國藩知道,身教勝于言教,只有自己成了成功人士,才有資格去說服別人。只有曾家人都對讀書產(chǎn)生了興趣,讀書的種子才能真正在曾家發(fā)芽、結(jié)果,長勢才會越來越好。曾國藩不止一次說過:一家之中可以沒舉人、沒進士,但不能沒秀才,因為只有秀才才真正是讀書的種子[1]。
有很多研究者認為,曾國藩說這話是為了寬慰他的父親曾麟書,意思是:別看您老考了一輩子也沒考上舉人,但您老的這種精神是值得提倡的。您老偌大年紀還在發(fā)奮讀書求上進,后輩子侄有什么理由不好好讀書呢?
咸豐六年(公元1856年),曾國藩在江西督軍,利用閑暇時間曾經(jīng)給兒子曾紀澤寫過一封信。在信中,他這樣對兒子說道:“凡人多望子孫為大官,余不愿為大官,但愿為讀書明理之君子。勤儉自持,習(xí)勞習(xí)苦;可以處樂,可以處約;此君子也。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氣習(xí),飲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風。極儉也可,略豐也可,太豐則吾不敢也。凡仕宦之家,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爾年尚幼,切不可貪愛奢華,不可慣習(xí)懶惰。無論大家小家,士農(nóng)工商,勤苦儉約未有不興,驕奢倦怠未有不敗。”
從這封家書里可以看出,曾國藩認為讀書是為了明事理,這比做大官更重要。所以他認為,一個家族可以沒有人出來當官,但不能沒有秀才。換句話說,也就是不能沒有讀書人。
[1]在明清時期,“秀才”作為讀四書五經(jīng)而進學(xué)者的專稱,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讀書人”的界定。因有功名在身,秀才見到縣令甚至不用下跪,這種身份帶來的特殊性使得更多人開始通過讀書投入科舉入仕的懷抱。此時的曾國藩雖已進入仕途,對讀書卻依然十分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