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作家

我認識一個作家,二十年前,在我們人性的銹鎖才被撬開的時候,因為一篇呼吁人性光芒的短文獲取了巨大名氣,那個文章在當時差不多構成了一個事件,文壇內外,贊口不絕,香唾飛揚,到處有大學請他做報告。我親耳聆聽過其中的一場,現在還有幾句在耳畔隱約回響:“我每每夜深人靜伏案寫作的時候,常常產生這樣的感覺,我坐著的這把椅子是在一座樓的一個房間里,這座樓在一座城市里,這座城市在一個叫地球的星球上,這個星球不過是宇宙中的一個小球,我坐在椅子上便是漫游太空。”記得這話當時攪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掌聲。這類四處出擊式的報告給他帶來的直接好處,就是從一家街道工廠調入作家協會從事專業寫作。多少年過去了,他再也沒有寫出稍稍像點樣子的作品。前兩年,出版界盛行紀實揭秘題材的那陣子,他寫過一本書,專門述寫那篇短文發表前后的事情,出版后好像也沒有什么反響,可能用現在的眼光看,當初他那篇文章顯得有些過于幼稚。
最近在一份晚報上我又讀到他的一篇文章,是談什么“人文精神”的,大意是說現在是物欲橫流的年月,人人忙于賺錢,社會俗不可耐,人文精神已經縮入銅板中間的方孔中去了。現在不是產生思想家和精神巨人的時代。文章不長,但字里行間潛伏著巨大的傷感和酸心。
這位作家已經多年不坐班了,在家里職業寫作,每周去單位浴池洗一次澡,每月找會計領一次工資,其余時間,誰也不知道他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