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熹十六年
京都經濟復蘇,商業得到政策扶持,一片大好繁華景象呈現出來,諸多商戶受到恩澤,其中就有三代經酒的喬氏花釀酒樓。
酒樓主店則坐落在鬧市中央,門口那站著視察門店工作的男人,衣著錦緞,那不錯的面料和花紋繡樣彰顯了他的地位。
一來,單憑這張臉就讓忙活著的掌柜瞬間一副狗腿子模樣,背彎的像頭蝦,嘻嘻哈哈的殷勤問候道,“孟老爺,您來了!今日工作照您的吩咐,從釀酒,運酒,定價格分層級,我都盯著呢!”
男人瞇著眼睛,聽著匯報,想起了許多年前他年輕時,面對岳丈那嚴肅古板的臉,他與這掌柜的的模樣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不過現在他成了這酒樓的頭一號主人,并將酒樓從喬到姓孟。
如今正值夏季,烈日炎炎的,只是單單在街上站一會,那裸露出來的肌膚都會曬紅一片,汗毛七七八八的歪扭著,似乎備受熾熱的煎熬,幾個路過的挑夫,菜蔫了,頭上也滿是汗珠子,如同下雨淋過雨一般。
實在是熱,他寬大袍子下的大肚,像極了懷胎已有四月有余的婦人,體型的肥胖,也讓他沒多久,動上幾步就大生汗珠,濕了里衣。
“老爺,天太熱了,要不您回去吧,這里我看著就行。”掌柜于心不忍,同樣也害怕他這個時候來查賬,少爺吩咐過的,他不得不從。
“不行,再熱也得弄清楚,不可怠慢,做生意最忌諱懶惰!”
掌柜見狀,急的不了,心中跟點了一把火一樣難熬,那額角的汗珠滴落到他的眼里,他下意識的眨眼躲過了,隨后他胡亂擦了一下,繼續說道,“老爺,您看這天熱的,您只是站了一會便出汗了,恐中暑啊!不如我待會收拾收拾,給您送過去,您在府里涼涼快快的查,正好!”
掌柜焦急等待,忍不住的攥緊衣角,終于在孟連峰點了頭,松了口,他這心也算是平靜了。
“罷了,你把賬本送府上,我再細細查看。”男人說道。
他妥協了,自從家中美人方襲謠有孕之后,他的心時時刻刻都在她處,想著天氣如此炎熱,也不知道冰塊是否分到了她的院中。
大喜,忙說道,“行!老爺您等著,我馬上收拾就給您送去!”
看著孟連峰的馬車漸行漸遠,掌柜才敢舒了口氣,他回到后廚,被后面突然出來的孟銘給嚇了一跳。
“哎呦,我說少爺啊!您要嚇死老奴啊。”
少年大概十七歲的樣子,一身柳色華服,狹長的丹鳳眼里閃過一絲狡黠,他問道,“怎么樣?賬本還沒被那老頭看到吧?”
掌柜似乎已經聽習慣了孟銘這么沒大沒小的稱呼孟連峰,無奈的嘆了口氣,低頭的時候卻驚訝發現他從小別在腰間的鹿玉佩不見了,這可是老夫人在他出生時給他的,意義非凡。
忙不迭問道,“您先別問我賬本的事情,賬本沒事,少爺,你告訴我,這鹿玉佩是去了何處?莫不成落到了哪個勾欄女子手中?”
孟銘卻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他倒覺得掌柜大驚小怪,一個玉佩罷了。
“我不說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說罷,從灶臺上撿了個新出鍋熱氣騰騰的綠豆糕,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我的少爺啊!那可是老夫人在你出生時帶著吉祥寓意贈給你的,你就這么送了一個勾欄女子?若是老爺怪罪起來,該如何是好?”
“這又如何,他管不到我這里來,我開心就好!”
掌柜的無奈的搖了搖頭,看到孟銘腰間僅剩的一個荷包,繡工平平,談不上精致,甚至有些地方針腳還有些問題,真是細看粗糙,粗看笨拙,不過那上面,可是桃花,不知是那個笨姑娘送的。
孟銘見狀,趕緊捂住,說道,“這個,才稱得上寶貴!那些金財之物不過是不入流的俗物罷了,何足珍貴之說,倒是這荷包,繡者針針用心,嘔心瀝血!這才稱得上珍貴之說。”
“得了,不說這些,賬本我會盡快整理好,送到老爺那里,只是,少爺,你用錢一定要節制啊,若是一直如此,唯恐哪日不被發現啊,屆時你還好,我可是被掃地出門啊。”掌柜不在乎那荷包到底如何如何,他心里最重要的自然是這份飯碗!
可此刻的孟銘修長的手指細細溫柔的撫摸著荷包上粗糙的花紋,眼底里是滿滿的寵溺。
“那就好,你處理好后事,放心吧,不會虧了你的。”
“但愿如此!”
孟銘一溜煙跑的沒影,掌柜再次抬頭看向他時候,已經了無人影。
孟府
朱閣綺戶,桂華流瓦琴聲出,葡萄的卷卷觸角試探性的望出墻頭,碩大豐滿的葉子綠油油的一片,層層綠葉中藏著串串如閨閣女子害羞的紫色葡萄。
宅子在整個京都的商賈里,算得上大而氣派,這里面有喬老爺一半的心血。
一只白羽鴿子帶著腳上的信從不遠千里飛到此處,飛過孟府前庭,飛過孟連峰的頭頂,飛過方襲謠訓斥婢女的梅園,飛過正室喬云華的芳容院,直達一處小院,停落在二樓的窗臺前。
從窗戶處探出一只白皙嬌嫩的纖纖玉手,指甲珠圓玉潤,泛著淡淡的合歡紅。
她的歡喜從拆信的動作就可以看出,少女急卻克制住的耐心讀著。
信中所說,皆是他對她的思念,孟思月將信小心的放在胸口,離心最近地方,仿佛,這一刻,她和梁文生得以相見。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二樓的聲音,窸窸窣窣的,還有物品倒在地上的聲音。
孟思月心中一驚,她雖是嫡女,卻也活得小心翼翼,不用多想,她就知道,定是她那妹妹孟思雪不知道又從哪里弄來什么怪東西捉弄她。
上次夜半酣睡之際,突然感覺臉上有毛茸茸的東西蹭到,甚至后來還有尖牙利齒碰到她的耳朵。
令她難以忘記,是孟思雪專門派人捉來老鼠,放在她床上。
這次的動靜,也不知道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