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華正想開口,尖銳的蜂鳴聲打斷了她的話,一陣電流的嗡嗡聲后,她聽見了一個女孩的聲音:“喂?能聽見嗎?請聽到這段話的所有幸存玩家到三樓最后一個房間來,我們發現了離開游戲島的線索。”
“許蕾小姐?”埃倫特和江華交換一個疑惑的視線。三樓離得不遠,埃倫特警惕地四下張望,生怕又有蛇從天花板上掉下來,好在一路還算平安。門虛掩著,許蕾跪坐在地上,埃倫特拉上門,問道:“你們發現什么了?”
“再等一下。”許蕾說。她一直看向門外,好一會兒,門終于吱呀一聲開了,程昱走了進來。一看所有人都在,他聳聳肩:“看來我來晚了。”
蘭天走過去,擰亮燈。雪亮的燈光打在十二塊大屏幕上,埃倫特猜不透他們兩個在玩什么花樣,只好老實聽著。屏幕一塊接一塊亮了起來,埃倫特在當中看到了審判廳和已成為廢墟的對抗賽場地,她立刻明白了,這里是瑪麗安用來監視他們的控制室,但她看著看著臉色變了。
“島上每處都設有監視攝像頭。”蘭天敲敲屏幕,他指著其中的兩塊屏幕,映著大海、灰藍色的天空,再往遠處能看到陸地的輪廓,一道大橋如銀灰色的長虹貫穿島嶼和陸地。“你們認得出這是游戲島的哪里嗎?”
“不是游戲島。”江華的煙掉了下來,他目瞪口呆,“這是海上軍區,橋對面就是第六區。游戲島離軍區這么近?為什么監視雷達從來沒有發現?”
“這就是我們的推測了。”許蕾回答,“游戲島不是一個完全的幻想空間,它懸浮在空中,而且距離第六區非常近,但一直沒有人發現,島上的人也看不到外面,我們猜想是因為存在著一層外殼。這層外殼像蛋殼一樣覆蓋在游戲島上空,它不僅能夠屏蔽雷達探測和信號,還能屏蔽能力,這也是我們從上島后就使用不了能力的原因。如果有一種能力能將這層蛋殼徹底摧毀,我們就能被外界發現,從而逃出游戲島了。”
“我記得你的能力就是這種。”江華看向蘭天,“高烈度的破壞性能力,不過你現在這個狀況,還能發動的了嗎?”
“只要能恢復。”蘭天沒好氣地說。許蕾說:“蘭天也是這么對我說的。因為殼的限制我們現在都使用不了能力。但在摩天輪,在對抗賽,還有在審判廳的時候,你們都曾一度恢復了——”
“感覺突然能用了,沒多久又消失了。”程昱若有所思,許蕾點點頭,“這證明殼不是完美無缺,它有裂縫,或者在那一瞬間力量突然削弱了,這必然是游戲島的空間與現實接軌的時候。如果把游戲島想象成一個掛鐘,每到整點時會和現實短暫地接軌,但時間非常短暫,有的不過數秒。”
蘭天不說話了,他咬著指甲,因為太過用力,神情不自覺帶上了狠色。一定有別的原因,他對自己說,絕不可能是巧合。“你再想想,當時有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比如讓包圍游戲島的殼突然削弱,或者出現裂縫的事。”
“都說了我——”
“水。”埃倫特突然開口。蘭天愣了一下,他放下手,埃倫特自言自語道:“海水會吸收和削弱能力,哪怕是胡安安也沒辦法投影大海,但游戲島的四面都是海水,它一定位于現實的大海之上。我不知道摩天輪上發生了什么,但仔細想想,你們看到的大海是否有異常?”
她的話仿佛醍醐灌頂,蘭天一下子想起來了。當摩天輪升到最高處時,漆黑的大海正像一條墨線朝著岸邊洶涌而來。“漲潮了。”他喃喃道。
“今天是幾月幾日?”江華快步走向監視錄像,他調出了時間,夜晚八點十三分,這是海水上一次漲潮的時候。海水的退潮和漲潮根據日期和年份會往后推遲,他正在琢磨,埃倫特已經報出了答案:“下一次漲潮的時間是清晨五點三十六分。”她飛快地看看表,還有不足半個小時。
天蒙蒙亮,海面呈現一片混沌的灰藍色。霧氣籠罩了海面,朦朧的晨光像打破了的蛋清,沿著裂口緩緩流淌下來,許蕾站在海岸邊,看看計時器,離時限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天就要亮了。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腳步聲。
連接著走廊的是一處幽暗深長的通道,沒有燈。一個人從通道盡頭朝她走來,她走得不快不慢,最先出現在視線里的是一雙軍綠色的高筒靴,然后是修長的雙腿,軍綠色的馬甲,黑暗擋住了她的半邊臉龐,當她完全站在許蕾面前時,許蕾依然有輕微的失神。
“胡安安。”她小聲喚道。
面前的女孩和她認識的不一樣了,或者說她從來沒有認識過真正的胡安安。她一到就聞到了嗆鼻的氣味,胡安安皺起眉頭,試圖尋找這股氣味的由來。許蕾一動不動地望著她,這是她一直想問的話:“胡安安,你為什么要用本名和本來的長相參加游戲?如果我們當中有人認出了你,你的復仇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因為我想試一試。”良久,胡安安扯動了一下嘴角:“看看有沒有人能認出我,認出我就是你們害死的那個人的女兒。”
“如果有人認出來了呢?”
“胡安安。”她慢慢收回視線,凝視著紅頭發的少女,“對不起。”
是我用這雙眼睛看著他死亡,卻對兇手置之不理,盡管并非我的本意。
胡安安愣住了。足足半分鐘的沉默,她狠狠咬住了嘴唇,胸口激烈地起伏著:“事到如今——”
“正因為事到如今才要說。”許蕾回答,“胡安安,我不記得你的父親,不記得兇手,是因為我被他從四樓的窗戶推了下來,傷到了顱骨,那一年發生的所有事我都毫無印象。”
“都是借口。”胡安安咬牙切齒道,“眾口礫金,積毀銷骨,如果不是你們,我父親一生勤勉正直,怎么會身敗名裂?”
許蕾沒有出聲。橙紅色的火星從她的身邊,從城堡里,從廢墟間紛紛升上了空中,仿佛螢火蟲一齊飛向高處,第一波退潮已經結束了,海水化為一條灰藍色的線,從遠處的海平面洶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