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蕾皺起眉頭,她想重演審判時的情形,難道想混在當中逃走?見他們目光不善,海麗露出了一個仿佛哭泣的笑容。“要是不信,你們可以先殺了我,反正陳默也活不了多久了。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對不對?”
江華和埃倫特交換了一個視線,程昱露出興致盎然的神情,蘭天拿指節輕輕叩著桌面。他朝許蕾投來了征詢的視線,達成了一致意見。
“你呢?”江華征詢徐倫的意見。男孩咬了咬嘴唇,眼下的情形他一旦拒絕便是惹懷疑上身。“好。”
程昱從兜里摸出一個便箋本,撕下六張便條,給每個人都分了一張,海麗原本想拒絕,但他強行塞給了她。他把表調好,放在桌上。
“一分鐘以后,把它揉成紙團放在桌上,不要被人看到了。”
許蕾咬著筆桿,一分鐘很快就過去了。江華率先把紙團扔在桌子正中,接下來是埃倫特。除了陳默,一共七個紙團。程昱走過去,一張張展開它們,臉上露出了含義不明的笑容。
許蕾的心臟狂跳起來。程昱把打開的紙條撫平,在桌上依次展開。一共七個名字,除了埃倫特的名字記了兩次,其他所有人的名字都出現了一次。
當然,有一個人例外。
徐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除了他,在場所有人都選了自己。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他原本以為這和審判相同,只要推一個替罪羊出去就夠了,他思考了很久才選了埃倫特,他覺得如果選了程昱,嫌疑一定會轉移到自己身上,但埃倫特就不會,反正遲早得有人死,對他而言是誰都無所謂。
但只有他的名字沒有出現過。他選了誰,一目了然。
蘭天微微皺起眉頭,他顯然想到了程昱的話。最不可能的人才是兇手,他重新審視著徐倫,這孩子的心智一點都不像個孩子。他先是偽裝成無力反抗的樣子埋下了炸彈,把一群成人耍得團團轉,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其心狠手辣的程度比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不是程昱提起,他又差一點成功讓他們為自己鋪好了生路。
最不可能的人才是真兇,徐倫的外表不會讓人產生任何有關兇手的聯想,他符合一切條件。意識到這一點,徐倫臉色煞白。
“我不是——”他倉皇地想要反駁。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許蕾突然插話道,她定定地望著門口,這個猜測之前就存在于她的心里,只是一直沒有講出來,“這種地方怎么會有老鼠?”
大廳里靜得可怕,蘭天陡然一驚。大廳連扇窗戶都沒有,更別提通風管道,那只成為犧牲品的老鼠是怎么冒出來的?
“……有人把它放了出來?”埃倫特的聲音微微發抖,當時的情形一片混亂,她本能地看向江華,煙從他手中掉了下來:“我不知道。”江華喃喃道,他當時正好中了一槍,對方顯然抓住了這個機會。回想起來在那一瞬間蘭天正在制服海麗,陳默身受重傷,埃倫特和許蕾都在江華身邊,程昱拿槍指著林木森。只剩下一個人,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外。
她霍然回過頭,徐倫茫然地張了張嘴,沒等他開口,程昱又說:“說起來,當時你切開門的時候,他原本跑在最前面吧?如果他早就知道鐳射只有在第一個犧牲品通過后才會失效,所以故意落后了兩步——”
“但林木森沒有死。”江華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出老鼠的人顯然是為了把鐳射會失效的事實告知大廳里的人,從而引發由誰出去的爭論,但不管誰出去了,以當時的情形,徐倫都可以混在后面的人當中逃離。想到自己險些被算計做了替死鬼,江華的臉色頓時十分難看。
“說起來投票的時候就有人在搗亂,除了炸彈魔,還有人想在我們當中挑起事端。”蘭天回憶起審判開始的情形,“埃倫特女士好歹救過他,他的恩將仇報來的也太快了。”
“而且第二輪投票時醫生小姐得了兩票,”江華說,“前一輪結束時那對情侶發生了爭執,第二輪立刻有人投了醫生小姐,如果一票是炸彈魔投的,另一票是誰?除了王平,還有誰在唯恐天下不亂?”
“幕后主使吧。”程昱漫不經心地回答,“我要是幕后主使,當然要讓其他人忘了我的存在,并制造事端讓他們內斗致死,我就能逃出去了。”
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徐倫臉上一點點褪去了所有血色。他想說點什么阻止他們的懷疑,但他一開口,所有人全部轉過頭,他們看著他的眼神一模一樣。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心臟,徐倫僵硬地轉過頭,他求救似的看向海麗,海麗扭過頭,不再看他,他又看向埃倫特,看向許蕾,埃倫特微微皺起眉頭,卻沒有發話,許蕾則直接避開了他的視線。
這些曾經保護過他的人都站在了另一邊,他曾以為自己足夠聰明,他看不起大人們,看不起所有人,他一個人就能做到他們做不到的一切,現在他終于只剩下一個人了。
“我不是幕后主使。”他夢游似的喃喃道,“我真的不是。”他想跪下來道歉,求他們相信他,讓他做什么都可以,但他開不了口,他會被殺,他在這些比他年長和有力的人面前毫無反抗之力。“我真的不是,我不是幕后主使。”
大廳里靜悄悄的,就像徐倫一個人在唱獨角戲,所有人都是觀眾。他覺得必須做點什么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門口,他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回頭,眼神因為過度期待而小心翼翼,中途埃倫特似乎想開口,但猶豫了一下,卻還是保持了沉默。直到徐倫走到門口,沒有一個人阻止他。
他轉過身,背對著門口,最后一次望向大廳。海麗低著頭,程昱依然在轉筆,江華抱著手臂,仰面望著天花板,埃倫特咬緊了嘴唇,臉色很難看,蘭天盯著桌面,似乎突然對桌上的花紋產生了巨大的興趣。
徐倫的眼神漸漸變得絕望。他后退了一步。
許蕾突然騰地站了起來,但已經晚了,徐倫站在了走廊上,整個人暴露在鐳射中。他等了一會兒,大概十來秒,外面沒有任何動靜。“你們看。”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不是兇手吧?”
與此同時,鐳射從四面八方穿透了他的身體,走廊里一時亮得令人睜不開眼。地上只剩下了一件滿是血孔、冒著白煙的衣物,一蓬血花澆在了墻上,仿佛一個巨大的感嘆號,嘲諷著看著它的所有人。
和方才一樣,鐳射熄滅了。江華解開了海麗的束縛,他做完這一切瞥了陳默一眼,他的傷勢一看就支撐不了多久了。海麗沒有動,江華也不再管她,他匆匆離開。過了好一會兒,她爬過去,她聽見他用微弱的聲音問道:“為什么不走?”